位坐上,抬手示意孟归鹤落座。
两人便形成面对面的局势,一时无人开口的氛围,落上了凝滞。
作为晚辈,孟归鹤率先打破,“许先生,不知道您叫我过来,要谈什么事?”
与许知夏在时,许父眉眼深处皆凝满宽和的样子不同,单独相处时,许甫泉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审视与探究。
不过,那种格外具有压迫感的气势只维持了一瞬间,许父对待家人时的和善模样,又重新回来。
“都进了许家的门了,怎么还叫许先生。”
孟归鹤眼底霎时染上惊愕,镜片下那双平淡的眸色如同暖风搅动春水,是一汪情绪翻涌的漩涡。
“爸。”
有些干涩的嗓音在挤出一个字眼时戛然而止,转瞬孟归鹤一切的失态都尽数收敛。
对这个女婿,许甫泉自然查探得一清二楚。他不会放心让许知夏跟着来路不明或心怀不轨的人乱混。
而孟归鹤虽然不是他心中最属意的女婿人选,但他胜在真诚以及未来可期。
“夏夏她呢,在家里就像个被宠坏的公主。有些时候,可能需要你多担待一点。”许甫泉说起许知夏时,语气里是无尽的疼爱。
“她毕业非要去什么海洋食品研究所,我们都不太赞成。我听说你也在那是吗?”
“是的爸。”孟归鹤回答。
“你有没有意向跳槽?”
许甫泉没有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直接摆开条件,“我们许家以前就是食品企业发家的。但你也清楚,这个行业上限就摆在那,赚不到什么钱、也没什么好的出路。”
“我听说你以前拿到过京都药物所的offer,后来出了点事,岗位被人顶了。”
许甫泉一错不错地盯着孟归鹤,他继续说道,“如果我说,我能再给你这个机会,你愿不愿意去。”
孟归鹤呼吸仅仅只是一滞,曾经失之交臂的东西如今摆在面前唾手可得,他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澜。
“可能要辜负您的一番美意了。”
孟归鹤婉言拒绝,他心里并不难作出决定,“我愿意去相信曾经错过的,并不一定就是个好的选择。反而如今拥有的,或许才是良机。”
“许知夏也是?”许甫泉语气突然咄咄逼人。
是了,孟归鹤曾经错过的,何止是一个毕业好去处这么简单。
正如他所说的,他与他的小太阳也曾失之交臂过。
面对许父有些尖锐的问题,孟归鹤没有任何的慌乱。
他承认,“以前我瞻前顾后,畏惧胆怯,夏夏已经上前了九十九步,我却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孟归鹤停顿了一下,他视线撞上许父如同审阅一般的眼光时,不避不闪。
他继续说道:“甚至和夏夏意外在所里遇到,我最开始也想过逃避。但她教会了我,喜欢就是喜欢,大胆一点,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她是大胆。”许甫泉一身的尖锐在得到孟归鹤的回答时,如同潮水一样褪去。
他眼底其实汇聚着陈醋的酸味,“别提什么意外重逢了。夏夏那丫头早就把你扒得裤衩子都不剩,知道你在那里,就一根筋地要往那个破地方钻。”
许甫泉摆摆手,语气带着自嘲,“算了,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许家的这点基业,等我这把老骨头不想管了,你们两个必须得扛起来。”
“您放心。”孟归鹤敛尽眼底的所有错愕。
时至今日,他都将重逢当做上天恩赐,直到这一刻才知道,那是许知夏又向着他的方向往前迈了一步。
*
书房里的谈话持续了多久,许知夏就百无聊赖地剥了多久的石榴。
直到红色颗粒摆了满满一盘子,楼梯口出现那两个让他望眼欲穿的人时,才终于停下。
“臭丫头,女大不中留了啊。”许母好笑地看着那一盘子的石榴粒,抬手刮了刮许知夏鼻尖。
“哪有。”许知夏乖乖地靠在许母身上,如同小鸟归巢,脸上满是依赖,“妈妈永远都是妈妈。什么中留不中留的。”
书房的谈话许知夏暂时不得而知,但看两人下来时的脸色,想来应该不是一场不欢而散的交谈。
许知夏那颗爱操心的小心脏,也终于歇了下来。
看见许知夏一瞬间松了一大口气的没出息样,许甫泉登时又想吹胡子瞪眼起来,但被许母一个眼神给扼制住了。
说白了,许父一开场坐在沙发那里摆谱,不过就是想治治许知夏那个先斩后奏的毛病罢了。
如果孟归鹤真的有那么不堪,许父根本就不会让他这个人出现在家门口。早就喊保安把人轰出去了。
桌上是满满一桌的家常菜,全是许父亲自下厨烧制的。许父还特意准备了养胃的药膳,想着孟归鹤在医院躺了好几天,给补补身子。
今日的摆盘布局,与许家素来简朴的氛围不同。但也不会刻意地弄得浓重,不然显得生疏。
许家的饭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作为主人翁,许知夏如数家珍一般,给孟归鹤讲评着每一道许父出品的菜肴。
那种臭屁的模样,在许父许母和孟归鹤的配合下,发挥得淋漓尽致。
“饭前喝点药膳汤!我跟你说,这绝对是我爸专门给你做的,我家以前就没出现过药膳这东西。”
许知夏像个漏风小棉袄,将许甫泉那点强撑着的严父滤镜重拳击碎。
盛在碗里的,是滋补的鸡汤与药性温和的药材。鸡肉鲜嫩的肉质以及淡淡的草药香味,在入口时,瞬间弥漫上唇齿。
手心里的那碗药膳汤,好似变得灼热。孟归鹤眼底的疏离早就散了个干净,转而是湿漉又温润的模样。
“谢谢爸、妈,还有夏夏,药膳味道很好。”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