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浙南小城,八月末。
温岭高中的足球场上,高一新生穿着迷彩绿的军训服曝晒在午后毒辣的烈阳下。
队列里,林逾静的后颈被晒得一阵阵痛意,脸颊上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迷彩服下的背心已经湿透,浓郁的汗味从领口钻出,萦绕在她鼻息间。
聒噪的蝉鸣响在耳边,其中还混着队伍里的窸窣低语——
“这军姿还要站多久?”
“教官太变态,我要死了......”
“为什么不下雨啊?”
“......”
“谁让你们说话的?现在你们就是军人,军人的意志呢?纪律呢?”面如炭色的年轻教官,双手背在身后,神情威严,说话掷地有声。
议论声戛然而止。
汗水流进眼角,激起刺疼的涩意。林逾静闭了一下眼睛,密长的睫毛被暑气烘地微颤。
“静静,你还行吗?”
站在她身后的伍今遥悄声问道。
“没事。”
林逾静双腿发颤,于是双手用力紧贴裤腿,迷彩服粗粝的质感传到掌心。
“你干嘛不请假?”
“算了,也就最后一天了。”林逾静极力压低声音。
两人同是高一新生,但伍今遥社交能力一流,短短几天,便和寝室里其他三个室友混得稔熟。
其中一个室友便是林逾静,这个长相过分漂亮,又过分安静的女孩。
昨晚,伍今遥在寝室里看到林逾静吃药,一问才知是校医开的中暑药。
分明有校医的中暑证明在手,林逾静居然不请假,还是一声不吭参与今天的军训。
伍今遥抬眸,飞快扫视前排队伍,林逾静那纤细腰板挺得比谁都直,军姿站得比谁都标准。
还真是一个死脑筋的笨蛋美女,伍今遥心想。
十分钟后,教官一声令下——“休息五分钟!”
队伍四散,伍今遥连忙扯着林逾静躲到台阶的荫蔽下,飞快扯着迷彩服的领口扇风。
“明天的汇报演练是不是只有半天?”林逾静摸了摸颈间的汗。
“应该是。”伍今遥有气无力,“我一朋友也是我们高中的,他高二,说军训演习是半天。”
林逾静若有所思,点点头。
五分钟过得飞快。
教官一声令下,众人归队。
一下午,稍息,敬礼,齐步走,正步走,跑步走不知来来回回几遍。最终,终于以一首军歌结束。
高一新生都被训地如同焉掉的蔬菜,在足球场上鸟兽状四散。
傍晚暑热丝毫不减,林逾静终于卸下双肩,顺着人潮往足球场外走。
她低头看着脚上杂牌的帆布鞋,右脚内侧不知何时已经开胶。走动间,能看到发黑的鞋底。
而原本白色的帆布鞋面也微微发黄,在绿茵茵的草皮上格外显眼。
叹息声还悬在舌尖,额头倏然传来撞击的顿感,林逾静猛地抬头。
许嘉屹的右手被撞了下,顶在右手食指上的迷彩帽险些落地。他反应敏捷,长腿向前踉跄半步,将帽子攥回手里,不耐地回头。
“不好意思。”
林逾静抿唇,一滴汗从她挺秀的鼻尖滑落。
许嘉屹神色淡漠,目光漫不经心从她脸上轻扫而过,没说话便回过头,动作极为干脆和冷漠。
走远几步,与他并肩的陆西哲,藏不住眼中的促狭笑意,贱兮兮问他,“今天第几个了?”
“不知道。”许嘉屹微耸下肩膀,将帽子再次顶上食指,重新转了起来。
傍晚的余晖略过他的峻峭五官,他嫌刺眼,不由得蹙眉。
陆西哲瞥发小一眼,同样都穿着粗制滥造的迷彩服,可许嘉屹周身却流露出清透蓬勃的少年气,这便是造物者的不公允。
也难怪军训以来,各色各样殷勤送水的女孩子络绎不绝。
可奈何许嘉屹油盐不进,前天开始,几个仍不死心的女孩剑走偏峰,以误撞制造偶遇,企图赢得注意。
要说不说,这怪招倒是怪新鲜的。
被撞的许嘉屹从最开始回一句“没事”,次数多了,便成为方才的懒得反应。
这让连看数日好戏的陆西哲乐不可支。
陆西哲再次回头,“刚刚故意撞你那个长得很漂亮啊,好像还和你一个班。”
“无聊。”
许嘉屹目不斜视,漠然吐出两个字。
不知道这词是说陆西哲,还是林逾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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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今遥看到林逾静单薄的背影,小跑两步上前,与她并肩。
“静静,你怎么不走了?难受啊?”
“没有。”林逾静摇头,被毒辣阳光晒红的脸上漾起淡淡的笑意,“我刚刚不小心撞到别人了。”
想起方才男孩略显桀骜的面孔,唇角上扬的弧度又不由止住。
“哦。”伍今遥挽起她的手肘,“我们走快点,赶紧去食堂,不然又要排队等很久了。”
因为是新生军训,没有正式开学,食堂只开设了三个窗口,而参与军训的高一班级有十二个,食堂每日排队的盛况让伍今遥咂舌。
林逾静跟着她小跑起来,没几步,实在力竭。
“我跑不动了,遥遥你先跑去食堂排队吧。”
“算了,我也懒得跑了。”伍今遥缓下步子,扶住她,“是不是恶心?所以你中暑就应该和教官请假啊。”
“没事,”
林逾静笑笑,但脸色并不好看。
伍今遥实在想不通,林逾静在固执什么,军训而已。
等两人走到食堂,三道迷彩绿的队伍早已冗长,在最末尾甚至拐出个弯来。
林逾静胸腔微震,气息不顺,摘下迷彩帽子团在手里。
几缕碎发落在饱满光洁的额头上,她伸手拢了拢。
伍今遥看着长队,苦着脸,一箩筐的吐槽止不往外蹦——
“学校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