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林逾静的右侧,许嘉屹从驾驶座下来。
他脱了西装外套,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衬衫。
最简单的白衣黑裤,在他身上却显的挺括周正,全然不像是在工厂车间待了一下午的人。
许嘉屹没有朝林逾静走来,而是先从车前绕过,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半个身子探进车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半分钟之后,许嘉屹重新直起身子,右手掌着车门。
“里昂他们提前坐高铁回去了,我们开车——”许嘉屹停住,改口,“——林老师你的脚不方便坐高铁,我开车送你回虞城。”
林逾静往车里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等她再反应过来,周经理已经走近,伸手搀着林逾静的右肘,“林老师你小心点,我扶你上车。”
林逾静咬唇,最后说:“麻烦许总了。”
等她坐上车,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许嘉屹从周经理手里接过她刚刚用的两只拐杖走向后备箱。
周经理则站在车外,肩上还背着自己的托特包。
林逾静落下车窗,“周经理,我的包。”
周经理恍然,卸下包从车窗里,递进来。
“今天下午真的是麻烦你了,周经理。我...”林逾静掌心刚托住托特包,瞬间,托特包的重量又消失。
许嘉屹不知何时又出现,“东西都给我,我放在后排。”
林逾静只得收回手,微微探头向车外看,“...谢谢许总。”
或许自己的声音太小,许嘉屹没有听到,他径直往后走什么也没有说。
于是,林逾静侧回身,望着正前方的挡风玻璃。
因为停车的位置背着夕阳,车前侧的挡风玻璃恰好映出许嘉屹的身影。
她看着他打开后排车门,放下托特包,再合上车门。
但终究还是白天,许嘉屹的身影影影绰绰,像一幅拓在玻璃上,会流动的写意画。
很快,挡风玻璃上的身影消失。
许嘉屹又走到周经理跟前,说了些道谢和告别的话,他才坐上车。
车门合上,车窗升起。
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不是没有和许嘉屹独处过,但这一次,一种莫名的,不可名状的情绪,瞬间浮在林逾静周遭。
片刻,许嘉屹的声音响起,“除了包,你还有没有其他东西留在上午的仓库里?”
“没有。”
“那我就直接上高速开回去了。”
“好。”
这个话题停下,两人不再说话。
车子里只有许嘉屹拉开安全带的声音,而这种声音又在加剧林逾静的焦灼。
她将双手拊在右侧小腿上,将右腿挪了挪,又将膝盖伸直,纯粹的没事找事。
许嘉屹扣好安全带,双手拊在方向盘上,看到林逾静的动作,“位置不舒服吗?”
林逾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一声后,才摇摇头,“...挺好的。”
“嗯,你上车前,我怕你不方便,把副驾驶座这个位置往后调了。”
说这话时,许嘉屹没有看她,口吻也很是平淡。
原来,刚刚那半分钟,许嘉屹是在为她调整副驾驶座的距离。
林逾静拽了拽自己安全带,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落在自己脚上,那双拖鞋的灰色松紧带上。
接二连三,这种程度的细致,在林逾静看来不合时宜,甚至无可适从。
她将双手掌心落在自己的膝盖上,摩挲了两下,刚想说什么。
车子引擎响起微微轰鸣声,她最终作罢,缄默。
下午五点左右,正好是晚高峰。从医院开往最近的高速入口,一路上的红灯频繁,花去了将近40分钟。
许嘉屹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想到什么,放缓了车速,问道:“林逾静你饿不饿?上高速之前去吃个晚饭?”
林逾静不想浪费时间,“不饿,不用了。”
“从昆山到虞城还得起码2小时,你中午也没有吃什么。真的...”
“不饿吗?”后话留在舌尖,许嘉屹改口,直接说:“我饿了,我先去一趟便利店。”
这次,他也不再征求林逾静的意见,直接在下一个红绿灯右转。
开了几百米,许嘉屹把车停在一家全家便利店门前。
开门,下车,走进店里。
几分钟后,许嘉屹右手提着白色的塑料袋,左手拿着一杯豆浆,重新上车。
他将豆浆放在座位间的置物格里,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盒三明治放在纸杯上。
许嘉屹淡淡地觑林逾静一眼,“买多了,你也吃点。”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自己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全麦三明治,撕开透明的塑料袋子,吃了起来。
林逾静拿起置物格里的三明治和豆浆,“...谢谢。”
和许嘉屹手里的不同,盒装的三明治被切得更小,一牙大小,很方便入口。
她拿出一牙,咬了一口,吞下后,又喝了一口豆浆。
没几分钟,许嘉屹吃完,收起手里的包装袋,微微侧过身,伸手去拿那个塑料袋。
动作间,他的目光从林逾静脸上略过。
他猝然想起——
高一那年的秋游,被大部队遗忘的两人,从温岭植物园走回去。
最后,两人累的口干舌燥,坐在路边吃了一包饼干。
而现在,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季节。
而现在青涩退去,他们一眨眼,漂浮到了十年之后。
许嘉屹顿时百感交集,开门,走下车。
又怕自己这突然的举动异样,许嘉屹扭过头。
果然,透过落着的车窗,林逾静脸上两分讶色,望着他。
“我进去扔个垃圾,顺便再买两瓶水。”
林逾静点点头。
等许嘉屹拿着水,重新上车,林逾静也已经将手里未吃完的三明治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