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振岩从公司回来,一进屋,便觉得家里有些奇怪。但一时又说不清哪里奇怪。
他脱下鞋,往别墅里走,才发现妻子赵安昀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冬天的虞城天黑的早,傍晚的六点多,客厅因为没有开灯,一派沉沉的昏暝。
许振岩更奇怪了,望一眼妻子的背影,随后,抬手点亮客厅里的灯。
刹那,白蒙蒙的灯光洒下来。赵安昀才回过神,转过身,脸上的神色却仍有几分淡淡的愣忡。
“你回来了?”
“嗯。怎么不开灯?”许振岩问。
说着,他解开西装扣子,朝赵安昀走去。
在她身旁坐下的瞬间,许振岩的目光从沙发边上的矮桌上一扫。
原木色的桌面上,搁着透明的分药盒,里面三片黄色的药片是他今早出门前为她分装出来的,而现在仍旧原封不动摆着。
连同早上他端来的那杯热水,也半分不减,唯一不同的是,这杯水早已凉透。
许振岩昂起头,往天花板一看,果不其然,客厅里的空调也没有在制热。
“怎么客厅的空调也不开?”
别墅里是中央空调,总的控制面板就在客厅。
他起身,走到电视机柜旁,打开了客厅里的制热。调整好温度,他走到客厅那一头,从储物的柜子里拿出一条厚毛毯。
坐回沙发,许振岩深深的瞧妻子一样,分明想说什么,但还是选择沉默。他将毛毯展开,正要盖在赵安昀的双膝上。
赵安昀似乎这时才彻底清醒过来,她推了推丈夫的手。
“不用了,马上吃饭了,你去叫阿姨开饭吧。”
听到这话,许振岩眉心再度锁起来。
“阿姨早上和我们请假了,你忘记了?”
赵安昀恍然,“ 想起来了,她早上说,家里有人去世了。”
“那我去做饭。”说着,她便要起身。许振岩拦住妻子,“阿昀,你先坐着。”
自从赵安昀的生日宴之后,许振岩便察觉妻子有些反常。
先是送赵安昀父母回温岭那天,两人从高铁站回来后,赵安昀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
虽然赵安昀一直有将手机里的重要资料备份的习惯,但也难以保证,里面有没有遗落的内容。
两人火急火燎开车回到高铁站,去服务台一问,所幸有惊无险,手机被其他旅客捡到交给了工作人员。
还有一天早上,夫妻两正在卫生间洗漱呢。
赵安昀突然“啊”一声,连忙手上的牙刷丢进洗漱盆,低下头,将嘴里泡沫往外面吐。
“怎么了?怎么了?”许振岩吓得迭声。
赵安昀指了指梳洗台,许振岩这才发现,往日妻子用的洗面奶被旋开盖子,而牙膏原封未动搁在架子上。
诸如这类的浑噩小事情如果一件两件,也可算正常。
两人毕竟不是当年刚创业时的精力,记性减退也是情理之中。
可这些日子,这样的反常不胜枚举。不仅如此,还有赵安昀在吃饭时,在看书时,在睡前两人闲谈时,频繁到令人不得不注意的出神。
这些事情,实在太不对劲了。
为此,许振岩私底下给赵安昀之前的主刀医生打了电话。对方听了情况,表示赵安昀之前的病,并不会影响到记性。但说他描述的这些迹象倒有些像老年痴呆的前兆。
医生让许振岩抽个时间带赵安昀来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此刻,他想起医生的建议。斟酌了片刻,握着赵安昀的双手,目光戚戚。
“阿昀,你最近的情况,我很担心。明天刚好是周六,我带你去一趟医院,我们去做个详细的检查。”
赵安昀很是困惑,眯起眼睛,“什么检查?我之前的手术复查不是安排在年后了吗?”
“不是你手术的复查。”考虑到妻子要强的个性,许振岩不可能将“老年痴呆”四个字直白的讲出来。
他换了个说法,“我们去精神内科看看。”
精神内科?
赵安昀蹙眉,眉心的迷惑更深了。
足足反应半分钟,她气极反笑,“神经,你以为我要老年痴呆呢?”
“你自从过了生日,老是丢三落四,做事情心不在焉的......”
赵安昀抽出自己的手,偏过头望着客厅的窗户,脸上的神色凝重极了。
最后,她长长叹息一声,回过头,“那是因为我最近都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公司那个海外项目的事情?”
赵安昀摇头,“是儿子的事情.....”
许振岩困惑更重了,“嘉屹?嘉屹有什么事情?”
赵安昀望着眼前的丈夫,几度启唇。
可真要说起来,这里头不仅仅关于许嘉屹,还掺着涉及到夫妻两个的陈年往事。
那么深的话题,纵使她在心里再三斟酌措辞,但终究还是选择放弃。
她最后只说:“等嘉屹他自己来找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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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嘉屹找父母谈话,却是差不多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农历的春节将至,许嘉屹在此之前,又去了一趟法国。
回国后,他又与公司一众高管,以及所有股东开完了公司一年一度的总结大会。
这天,他和父母又一道出席了公司的年会。结束后,许振岩已经是八分醉。
许嘉屹虽然也喝了点酒,但还算清醒。
一家三口从饭店出来,已经是晚上将近11点。
司机老王开车,先送许家夫妻回到别墅。许嘉屹和老王扶着许振岩进屋,上楼。
许嘉屹下楼时,赵安昀正在厨房,嘱咐住家阿姨煮醒酒汤。
赵安昀听到动静,回头,“嘉屹你等一下也喝点。喝完之后,是住在这还是回去,随你自己。”
许嘉屹点点头。随后,母子两回到客厅。
赵安昀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拾起果盘里的一个砂糖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