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猝然睁眼,只见自己床边站着个身穿枣红色衣衫的俏丽女修,她手里拿着一个空水盆,正杏目圆睁地瞪着自己。
楚虞内心很是崩溃,心道怎么又是她?!
那日被化去仙根后,楚虞才醒没多久,这个名唤铃兰的女修便拿着一把菜叶子气冲冲地奔了进来,然后将菜叶子尽数砸在楚虞身上,恨恨道:“枉我旧时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种事!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师父,还有凝漪师姐,他们仙根受损至今未醒,为什么你却还能好好活着?”
活着这件事,其实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他们口中所述的罪状对她来说一片空白,可她偏偏要清醒地承受着所有人对她的恨之入骨。
见她醒了,铃兰道:“还不快起来去厨堂干活!”说罢便转身噔噔离去了,简直来去如风。
楚虞无奈地起身,拿来帕子一点点擦着脸。
脸上的水可以擦干,被褥上那一大滩水渍可就难看了。
楚虞抱起被子往屋外走,她无语极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谁说流仙境如今缺水的?我看是一点都不缺。”
屋子外面是一块空地。
空地左侧,刚巧有两个木桩悬起了一条木杆,或许是上一个住在这儿的人留下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
她将被子挂上去,摊开晾好,心道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干透?
忽然间,楚虞愣了一愣,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子似乎很是舒爽,昨日的各种不适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她立马快步进屋,坐到床边曲起腿,掀开衣物查看受伤之处。
果不其然,本来被白线划破的肌肤此刻细腻莹润,丝毫不见伤疤,膝盖处撞伤的地方也没有出现淤青。
全都好了。
她不禁想起那日被化去仙根后,嘴里蔓延开的腥苦味道……
那颗长生丸。
功效竟然这么好吗?
她私以为这药丸能增强体力,若是前世的她,恐怕连原地提起水都困难,更遑论提着它上上下下爬五六趟山了。
却没想到这药丸竟还能加速伤口的痊愈。
不愧是仙派的东西。
感叹完,楚虞便不再过多耽搁,简单打理了下自己,动身去厨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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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流仙境充盈着最清纯的仙气,众弟子无须进食五谷杂粮,只用行吐纳之术,便可将这仙气纳为己用。
可自从泽仙鼎破了之后,流仙境的仙气一日比一日稀少。为减缓仙气的消耗,大家就要吃饭喝水了。
沿着幽静的山间小路走了一阵,楚虞便来到了厨堂。
此刻,有袅袅炊烟自那青墙黛瓦中升起,是干净的烟火气息。
厨堂十分宽敞,里面共有六个灶台,贴着里墙一字排开,其余几面墙则分门别类陈列了各种香料,新鲜蔬实,各式各样的锅碗瓢盆,总之一应俱全。
已有七、八个修士在里面了。
铃兰正在厨堂中央的案板上切着菜。其余人也都各司其职忙碌着。
楚虞一进来,便听见有个修士不善地扬声道:“把土豆皮给削了。”
她意识到那人是在和自己说话,便循着声音望去,却只见一个装满了土豆的木筐自角落打着旋儿朝她飞来!
对修仙人士来说,稳稳接住那个来势汹汹的木筐根本不在话下,可对楚虞来说就……
她伸出手,努力去接那筐土豆,那些圆溜溜的土豆却各有各的想法,它们一个个像撒欢似的,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滚得满地都是。
一地的散乱引得众人纷纷朝她投来白眼。
麻溜儿切着菜的铃兰瞥了楚虞一眼,手却一下没停,凉凉道:“那日打破泽仙鼎,力气不是大得很吗?怎么现在连一筐土豆都接不住了?”
楚虞懒得理会旁人的冷嘲热讽,她弯下身将那些顽劣的土豆一一捡起,心道:“算了……反正难言的苦楚多这一点不多,少这一点也不少。”
都捡齐之后,她拿了把小刀,坐到门外的小石墩上默默地削土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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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虞特意挑了个正对着厨堂门的方向坐,这样她一抬眼,便能看见厨堂的动静。
她穿到流仙境也有几日了,除了知道自己是个罪人,那些犯罪背景、犯罪动机、人物关系、个中细节,她是半点都不清楚。
这些同门弟子个个不待见她,想想也不可能从他们嘴里挖出点什么来,便只能通过他们零碎的对话来推敲细节,拼凑线索了。
削土豆的抬头间隙,一个修士忽然抓住了楚虞的目光。
那人五官长得秀气,眼神却透着一股精明与不屑。
此刻,他正坐在厨堂角落剥着笋,才剥了一会儿,他便有些百无聊赖了。
他随意将那笋拍在地上,侧头对旁人道:“喂,长岩。你说这景玄师兄何时才能修复泽仙鼎?他这一年来,都去了好几个秘境寻宝了吧。”
被唤作长岩的修士正淘着米,听后一甩手上的米水,叹了一声道:“难呐……泽仙鼎可是万年玄石炼成的,是世间最坚硬之物,要寻到一个能将其修补如初的宝物,谈何容易?更何况它碎成了千百块,怎么修得好?”
那个修士听后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衡量。
长岩又继续道:“而且近来有好些邪族蠢蠢欲动,不断骚扰流仙境结界,师父仙体仍旧昏迷,景昊师兄又……”
楚虞最想了解的便是景昊这个人了,她与他之间究竟有何联系,为何他们会一起打破泽仙鼎?是互相合作?还是说他们其中有一人是主谋?他堕入邪道又是怎么回事?
可这个叫长岩的修士一提到这个名字,又立马住了口。
他接着道:“事情统统都压在景玄师兄身上,他便是再无所不能,也分身乏术啊……喂!长廉,你这笋剥了半天怎么才这么点儿?”
长廉便是那个眼神精明的修士了。他回过神来,一脸不情愿地捡起地上的笋:“谁让流仙派为了那些所谓的黎民百姓,与不少妖族结下了梁子。如今衰落了,仇家自然是要寻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