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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山(2 / 2)

空净陷入沉默,半晌温声道:“空净道法不精,尚未寻得缘法。”

天安帝闻言重重叹气,悲哀道:“可惜你师父明悟尚未来得及将经论穿于后世,就殒了。”

空净不言不语,垂首立在侧旁。

“空净大师,”天安帝道,“你师父曾同我言,众多师兄弟中,最有道缘的便是你。我身体渐虚,唯恐等不到仙丹炼成,大师你……”

天安帝又是叹气,不再多言。

“贫僧尽力而为。”空净道:“师父曾同我言:心中无挂碍,方可无忧怖。贫僧可为圣上诵读心经,清净六根。杂念若消,于身体亦有裨益。”

“如此甚好。”天安帝缓缓闭眼道。

--------------

与君山。

此山荒芜,路道狭窄,驭马难行。

顾江蓠平日是个能坐不站、能躺不坐的主,被勒着脖子也难能爬次山,如今走到半山腰,已是大汗淋漓。

她撑腰靠在一棵树上,心中骂骂咧咧,抬头朝山顶望去,只觉万念俱灰。

前几日刚下过雨,土路泥泞,顾江蓠在一块大石头旁停下,抬脚蹭掉脚底厚厚一层泥。忽然,她停下动作,拨开巨石旁杂草,石头底部赫然刻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箭头。

“……”

树皮上、石头底,各个指向不同方向的小箭头隐藏在其中。顾江蓠顺着这些箭头前进,不多时,一间客栈出现在她眼前。

说是客栈,这间屋子外墙泛黄,墙皮已脱落得差不多,简陋的屋顶靠着几束茅草遮挡风雨,破败得不像有人住的地方,唯有门前一块摇摇欲坠的木牌能让人辨认出此处乃是一间客栈。

顾江蓠走上前,轻敲木门,生怕一用力这门就得倒下来。

“有人吗?”

木门只是被轻推便敞开,里面无人应答。

她犹豫片刻,还是跨入其中,喊道:“掌柜的?”

屋内蛛网密布,不时有沙土从房梁上抖落。

“要住房?”一道沙哑声音在其身后响起,顾江蓠猛地转身,看见一个身着黑袍、看不清样貌的人坐在茶桌旁。

她皱眉立在原地,看着那人从阴影中步出,挑眉惊讶道:“是你?”

竟是她幼时在皇宫见过的一个女人。

顾江蓠十岁被元皇后收为义女,入寺之前便居于坤德宫的侧殿。只是元皇后对她并不上心,手下人看主人脸色,对江蓠也没有多加优待,经常将她一人锁在殿中。

那日,她趁身边下人不注意,偷偷溜出殿外,在一处偏殿遇到一个古怪的女人。那女人面色如厉鬼般苍白,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手中攥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顾江蓠不知哪来的勇气与冲动,破窗冲入殿内,将女人手中匕首撞落。

女人过了许久恍然回神,转头注视着她,目光却呆愣:“为什么?”

“你得活。”小江蓠冷冷丢下三字,拿起匕首又翻窗跑远。

其实她那时年岁尚小,并不十分明白活的意义。她只知道死很可怕,那活着便是好的。

现在,顾江蓠注视着女人,女人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当年的那个孩子既古怪又冰冷,几年过去,她像是罩上一张人的外皮,倒有了几分活气。

“你引我来此是为何?”顾江蓠率先发问。

女人面上比之当年多了风霜印迹,她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块羊脂玉佩,置于满布灰尘的案上。

顾江蓠认出此物,目光登时变得警惕。

“此物你应当眼熟。”女人喉咙仿佛被火烧过一般,嘶哑难听。

半晌,顾江蓠嗤笑道:“顾方明的东西。这东西他宝贝得紧,你从何处得来?”

“一个东洋商人那拿来的。”女人细细观察她的神色,道:“你不惊讶。”

顾江蓠挑眉道:“顾方明同太子一同承办东南海上贸易,与东洋人往来亦是常事。我有什么好惊讶的?”

“那商人居于京中。”女人平静道。

顾江蓠顿时无言。大梁虽于近几年放宽外商贸易,但对于洋人来访仍把控得极为严厉,近几日并未听说京城有外商来访。

“满京城都知我们父女二人关系不善,本主最不愿搭理顾方明。”顾江蓠笑道:“况且我虽为郡主,有点小钱却没权势可靠,你将这玉拿给我看又有何用?定北王同他在朝堂上嫌隙颇深,你不如给他。”

女人问:“你不在乎?”

顾江蓠立即道:“我不在乎。”

“即使他虐打你多年,即使你身体根基尽毁,即使你至今病痛缠身?”

顾江蓠又是无言,片刻恨声道:“你暗中查我。”

女人笃定道:“你放不下,顾方明身侧有你的眼线。”

“你错了。”顾江蓠低声道:“我恨他许多年,早就乏了。”

女人紧盯着她,言辞犀利:“你放过他,他就会放过你吗?”

“你想让我如何?”顾江蓠猛地提高声量。

女人走近她,将羊脂玉佩放入她掌心,轻声道:“做你想做的事。”

走出破屋的门,方察觉此际已是旭日高升,不过上午,烈阳已蒸得人头脑昏沉。顾江蓠踩在石子上,神思恍惚。

她像是累极,走了几步便靠在一棵树上,紧闭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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