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暮轻瑶也准备回景园之时,却被千翎叫住了。
千翎朝着竹绾微微躬了躬身子,拱手道:“之前一直听说云泽的绾仙主生性泼辣,如今看来传言也并不一定为真。我生辰宴时众人所传的那件事,看来也应该是个误会了,绾仙主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竹绾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也回了礼去,“谢过千翎少主了。”
两人攀谈过后,竹绾便要跟着暮轻瑶一起回景园,刚走没多远就又被晏望舒追了上来。
竹绾心下一空,再走一会儿不会素雅也要跑过来跟她说话吧?
又是一番拱手行礼,他们世家的少主们规矩倒是颇多。
“轻瑶仙主可否先行回去,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绾绾说。”
暮轻瑶看了看两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当即带着侍女先行离开。
他与晏望舒走了许久,却仍旧未听到对方开口,竹绾倒是有点着急了。
“少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晏望舒沉声说道:“我觉得绾绾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两个人停下了步子,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晏望舒就那样直直地看着竹绾的眼睛,像是怎么都要从她身体中揪出来另外一个人似的。
“少主为何这么说?”
“我认识的竹绾今日不该是如此反应,若不是她做的,她肯定会落井下石,不肯让末寻轻易离开。”
竹绾笑了笑,冷静道:“原来我在少主心里是这么一个形象啊?”
竹绾走近了些,让晏望舒尽管将自己的面容看个清楚。
她本就是仙子堆里数一数二的貌美尤物,洒落的月光将她的脸勾勒的更加柔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披着一层琥珀光一般晃人心神。
晏望舒心中闪过一阵不可言说的恍惚,垂下了眼睛不敢再看她,“那你可否让我用命轮来测一测,我怀疑真正的竹绾已经被夺舍了。”
竹绾抬头讶然的看着晏望舒,她着实没想到堂堂晏家的少主,竟然如此单纯直接,就这么说出要用命盘来测她,他就不怕她有所防备吗?偷偷私下做法岂不是更好?
她是穿越进这本书中的,不能用传统术法中的夺舍来解释,自然也不怕命轮的测验。
竹绾点了点头。
命轮在晏望舒的法决之下散发出橘黄莹亮的光来,像是飞在丛野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围着竹绾的身边转了起来。
“怎么样?测出来了吗?”
命轮的光始终没有变化,晏望舒不死心的又试了好几次,却依旧没有反应。
他回过神来,立即将命轮收了起来,朝着竹绾俯身赔罪,“是我唐突了,我只是觉得奇怪。”
竹绾轻轻地呼了口气,道:“人总有长大的一天,有时候很多事情慢慢的就看透了放开了。”
再没搭理晏望舒,竹绾就先行离开了湖边,独自一人回景园。
她与原身的性格截然不同,早就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了。
之前几年,原身年龄尚小性格本就不稳定,如今倒也可以用作借口。她的到来本就不是这世间术法可以解释的通的,自然也就不怕别人的怀疑,更何况再怎么怀疑她都是云泽的仙主,身体里流着的是世家的血,这些事情倒也不用过多忧虑。
悬月如钩,景园的偏殿中再没了来回走动的侍女,夜灯未点燃,她只能凭着月光一步步回到寝宫。
临到殿门口的时候,平地忽然起了一阵清凉的微风,几张纸页从内飘了出来,松松散散地在青石板上缱绻着。
她好奇的走了过去将其中的一张纸捡起,就着月色端详着上面的字眼。
竹绾。
她拧了拧眉头疑惑着,不知道为何会在自己屋门口捡到自己的名字。
她将宣纸收起步步走向屋内深处,可每走一步都能看到随处飘散的纸张,每一张都写着她自己的名字。
竹绾顺着纸张飘落的方向走到书房的拐角,在那方书案处,矮矮的轩窗支起,月光透过枝叶在窗前的案边投下大片大片斑驳的月影,少年伏案浅睡,身下压着的是层层叠叠写着她名字的纸页,而手中的笔还未放下。
竹绾朝着屋内又走近了些,茫然地环顾着四周几乎落满了纸页的房间,轻声道:“是......写了一整晚我的名字吗.....”
像是听见了竹绾的话,晏连璟的长睫微颤,渐渐醒了过来。
他睡眼微微眯起,笑看着竹绾,声音中还带着些刚醒来的困意,“姐姐终于回来了。”
——
几日后天下起了蒙蒙的细雨。
暮轻瑶还是放心不下竹绾,天色一亮就又赶到了偏殿,却没想到前脚刚进了里屋,后脚细密的雨就淅淅沥沥起来,也就这样留在了殿内喝着热茶。
“按理来说,这里不该再住人了。”暮轻瑶将手中温热的杯子放回桌子上,又道:“不然搬去一旁的浣花阁,离我那里还比较近。”
竹绾看着窗外被雨水打的摇摇晃晃的青松失着神,一时之间没听见暮轻瑶在叫她。
暮轻瑶的声音又大了些,“绾绾在想什么?”
竹绾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觉得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好蹊跷,又觉得那三个婢女实在凄惨。”
暮轻瑶轻轻捏了捏竹绾的手,宽慰道:“如果和绾绾没有关系,那就不要再去纠结了,他们晏家的事就由他们晏家处理。”
竹绾道:“秦末寻虽然平时也任性了一些,但并不是恶毒的女子,更何况她没有理由去害她们。”
“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人不能只看表象。”
暮轻瑶的话让竹绾忽然想起了前晚与晏望舒的对峙,她话锋一转,就这样问了出来,“姐姐有没有觉得我像是变了一个人?”
暮轻瑶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头望着窗外的细密雨帘,沉默了许久后才又看向了竹绾的眼眸。
“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无论你是怎样的人,都是我的妹妹,我都会保护你。”
竹绾不敢再直视暮轻瑶,她垂下了眼睛才发觉自己竟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