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情紧急,昨日刚拟定萧镜前往朔州赈灾,今日一早便要出发。
依照惯例,世子率三百亲兵负责押送钱粮,大司农指派两名常平仓官负责清点数量,限期十二日内到达。
却说萧镜骑马领军才刚刚出城不过半个时辰,刚至城郊,便有一人一马绝尘而来,远远地便开始高声呼唤“殿下留步”。
待看清来人后,萧镜遂下令众将士原地待命,只待那人放缓了马速,行至身侧。
“呼——还好赶上送你一程。”那纵马飞驰而至的男子原不是别人,正是宋随。他努力调整好气息,这才与萧镜说起话来。
“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月余便回。”萧镜温和一笑,“事情来得匆忙,昨日怀安还往你府上递了话,邀你一同与我践行。但你府上管家说你正在忙着要紧事,所以留了个话也便是了,难得你今日一早冒着风雪还来送我。”
“宋随今日是来辞行,而非践行的。”宋随眼眶红肿,眉宇之间俱是躁郁之色,全然不复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他向萧镜长揖一礼,“我年幼辞别故土,入璃国为质十余载,夜能安侵,全仰仗世子殿下与怀安贤弟照拂。今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萧镜见宋随行此大礼,连忙侧过身去不受:“随兄今日这是怎么了,前几日不还好好的?”
宋随闻言愈发郁结于心,喉头一阵腥甜生生压下,半响才开口道:“事发突然,也是昨日中午,故国遣使来信。信中提及胞弟重病身亡,母后思虑成疾。父王膝下再无可立之嗣,故而央求璃王陛下将我放还,并献上了汉水以北的五座城池作为交换。我今早刚从宫里出来,陛下已经同意此事了。”
萧镜大吃一惊,果真如此突然,饶是她这几日频繁出入宫中,竟也全然不知。
宋随虽说是孟国的王长子,可他更是遣来为质的弃子。这么多年,她与宋随早已推心置腹。她从未想过如此挚友有朝一日竟会重归故国,或许将来两国还将兵戎相见。
可瞥见宋随通红的双眼,萧镜只得按下心中所想,出言劝慰:“承袭王位,这是好事,日后随兄也是世子殿下,便没有人敢随意欺辱了。”
“殿下,你明知……唉!”宋随心中烦躁,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声叹息。这么多年来,他也只当自己是个弃子,殿下待他如亲如故,他待殿下一片赤诚。原指望就这样过个富贵闲人的日子安稳一生,可如今突然要他回到那完全陌生的故土,去面对一群不知人兽的君主朝臣,他可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随兄的心意我当然知晓。”萧镜垂眸,“但世事无常,萧镜与宋随仍是挚友,璃国世子与孟国世子却是不能了。”
“唉……”宋随又是一声叹息,他只觉得自己过往的叹息加在一起也没有今日的多。
宋随道:“今日,我宋随以我全族性命起誓:如若有朝一日沙场之上与萧镜相遇,必先退避百里,以报知遇之恩。”
萧镜不敢看他,只向他也长揖一礼:“无论如何,多谢随兄前来相送。今日公务在身,不便饮酒辞别。晚上随兄若是遇见怀安,让他替我敬你一杯。”
宋随回礼:“此番别过,各自山高路远,殿下一定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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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送随一路北上,萧镜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但公务在身,她倒也没有时间伤怀。虽说当初她不愿接手此事,但毕竟朔州百姓此时还等着她押送的钱粮救急,一行人片刻不敢多歇,当夜便出了国都璃水城,在辅郡陵阳城外安营扎寨。
是夜,帐中异动,迷魂烟雾弥漫各处,诸营之中更是传来了数声尖锐的哨声。
萧镜初次领兵不敢大意,自是警觉异常,夜间不敢入梦,只在行军榻上反复背诵各卷兵书。闻此动响当即翻身而起,抓过了一旁的狐裘大氅披在身上,厉声喝道:“来人,竟有人妄图炸营,速速与我拿下。”
中帐外,值守的亲卫原本昏昏欲睡,被此军令呵斥,霎时清醒,连忙奔走,召集各方将官捉拿军中细作。
值守亲卫一去,两个身着甲胄者便进了萧镜的中帐。
二人向萧镜行了个半礼,一人开口道:“世子殿下,账外危险,请随我二人先行避难。”
萧镜此时已穿戴整齐,原本是想坐镇军中,等待捉拿奸人,此时听二人如此说来,倒是又想起了临行前洛怀安一再交代的“保全自身”,心下又有些意动。
这二人能想到让自己现行退避,也算是有些忠心,于是萧镜道:“你二人隶属何处,孤不曾在亲兵营见过你等。”
只见那二人对视一眼,先前说话那人又道:“我等乃奉殿下外祖云大将军之命,暗中保全殿下。”
外祖父?萧镜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云大将军虽然仍有尊号,但早已没有实权。且外祖父一向认为子孙应当多加历练,断然不会有如此举动。
虽如此思虑,但萧镜面上仍不动声色:“既然如此,你二人帐外候命便是。如此场面,孤还未曾放在心上。”
“由不得世子了。”先前回话那人见萧镜并无行动,自袖中翻出一把匕首,飞身便要直取萧镜的性命。
萧镜侧身堪堪躲过一击,却见另一人也是手持匕首直扑自己面门。
情急之下,萧镜一脚踹翻身前的矮几短暂抵挡,自身则借力连连退至身后的兵器架旁。萧镜的武功也是师承名家的,一手长剑也算是世间少有的融会贯通。她原本是想抽出取一柄长剑与这两名暴徒打斗一番,但眼见这两人身形奇快,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这许多,直接掀翻了架上的斧钺干戈抵挡一阵,便欲逃出中帐。
眼见目标就要脱身,那二人竟一同将匕首用力掷向萧镜,却见中帐外隔着帐帘射进来两枚铜镖,直指萧镜身后。
空中问听“噔!噔!”两声,那匕首竟是被两枚铜镖直接击落。刺客见刺杀无望,当即咬破牙冠,服毒自尽了。
萧镜惊魂未定,帐外有一黑衣少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当即便是一拜:“属下阿大,护驾来迟,世子殿下恕罪。”
“你又是何人?”有那两名刺客的诡辩之言在先,饶是眼前的少年刚刚救下了自己的性命,萧镜也不得不多问一句。
“属下是阿大呀。”这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