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来是不想醒过来的,毕竟从你的记忆中可得出,在沉睡之前,你曾与此地的岩神签订了个契约。
内容大概就是不伤害平民一类的,反过来的权利便是你可以在得到当地人许可下自由行走于璃月。你问他那几个小孩可知道此事,他只回答是近几日疏忽管教了。
……其实倒也不必这样,你趁着意识坠入虚无前的间隙,仔细想了想,自己生前应当不是个脾气暴躁、成天喊打喊杀的魔神,如此严防死守,不知是为了什么。
再然后,你就被吵醒了。
……
日近西山,晚霞铺满了半边天空,层峦的山体叠上一线金色的霞光。荒山野岭中,传出有规律的敲门声。
“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冰蓝发色的少年敲了半晌不见回应,眸光沉了沉,略退后半步,正欲上脚,却见那院门自动开了条缝。
你伸了个懒腰,懒散道:“好久不见呀,小道士。”
对面人久久未回话。
“还是要说,多亏了你,我才能睡个好觉呢。”你一语掀起万丈波浪,不顾少年惊讶的神色,自顾自说下去:
“你该感谢我生前便不喜杀戮,小孩儿。……唔,怎么?没想到吗?不应该呀。”
你神色坦荡,张开双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现在还要怀疑我吗?嗯……还是说,接下来要贴身观察才能相信我真的没有威胁呢?”
重云的脸慢慢变成红色,原本将信将疑的目光也软化下来:“十分抱歉,虽然我是为了普通民众着想,但确实对你造成了伤害……如果提出要求作为补偿的话,不超出能力范围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补偿?”你笑了一下,声音轻得像是庭中无根飘飞的落花,“那,就让你每天都过来陪我玩,怎么样?”
诚然之前这小孩布在此地的阵法早就失去了效力,但生来懒得要死的你怎么愿意飘那么远去山下呢。
短短几秒钟内,重云像是把整个人生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思考了无数种在这里会发生的事情的可能。
最终,他咬牙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顿了顿,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既然现在天要黑了,那我便——”先行离去。
“不急,今晚就开始吧。”
计划得逞,你笑得让他想起了志怪书册上常说的狐妖。
……
“所以,这里又如何呢?”
“你怎么……唉算了我来。”
“不行不行,你别碰!别动!”
深山老林中,阴森森的宅院内,符咒点燃的灯火亮了一整夜。
……
第二天一早,行秋好奇地端详着这位多年老友的黑眼圈,调侃道:“你昨天晚上做什么去了?捉妖?”
……正经妖没捉到,一个臭棋篓子倒是把他捉了个正着。
重云打了个哈欠,他一点儿也不想回忆昨晚惨痛的经历,只想着要不多拿几本讲解下棋的新手书籍给那冤家看。
“小问题——今天还是老样子?”
“唉,我就是想来跟你说一声,过两天我得跟商队去趟蒙德,有什么需要带回来的东西吗?”
“那就……棋谱?”
“啊?”
……
不知多少年没有见过几个活人的你自然是逮到一个不愿撒手,重云完全没想到你居然会对下棋这么感兴趣,进步飞快,短短几周已经把带来的棋谱全都研究透彻了,更别提每天在棋盘上把他杀个片甲不留都是小意思。
“原来是你,我便说,小友怎会因下棋一事找上我。”面前的岩神,啊不,客卿先生对你的态度十分客气,但说话内容大大咧咧完全没有遮掩。
“您……咳,你就是被搬来的救兵?”
“恕我直言,小友,这位的棋艺我也是略逊一筹的。”客卿的视线在你们身上来回反复,“不如……换个闲趣?”
倒也好,毕竟你也不是很想见到那孩子愁眉苦脸的样子。
至于要换成什么——
“容我想想。”
你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既然如此,在我想出结果之前便不用来了,之前天天拉着你陪我,多有叨扰,想必也很累吧。”
……
两人出了院门,客卿先生只默默感慨一句:
“这处于她来说,未免太孤寂了些……”
重云不受控制般地回过头看向紧闭的院门,想到的全是那张因常见的美食、小巧的风车而欢喜的笑脸。
……
你倦倦趴在树上,在即将破晓的时候听到了门外的呼吸声,很急。
打开门,那少年匆匆喘匀气,问你:“和我一起走吗?我带你下山!”
……
你只是突然想起那个缠绵于梦魇之中的诅咒,诅咒一个终生执棋,视天下为棋局、万物为棋子的存在不配触碰人世间。
所以你作为破碎的魔神残魂之一,也只是守着空荡荡的、弃置的宅院,仅能在偶尔的过路人那里体会到片刻的烟火气息。
那群孩子不是第一个遇到你的,但那少年是第一个遇到你之后又反过身来,拉住你的手,对你说,我带你去人间逛一逛的人。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一次垂怜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