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男童的道谢,谢施不以为然,随即派下属跟著伺候男童的仆人,送他们回去。
谁料,这小郎君不是旁人,正是陛下胞弟长宁王的嫡幼子,随长宁王妃回外祖家探亲。
得知儿子遭此劫难,偏偏恩人还不求回报淡然离去,长宁王妃当即感动得落了泪,特意给谢家老宅三大箱的金锭子和无数的布匹珠宝。
一看这排场,起初吓了谢老夫人一跳。
后来得知真相,谢老太太喜笑颜开,眼瞧嫡出孙女元姐儿即将入宫,如此攀附上长宁王一脉的擎天大树,更是有把握夺得帝宠了。
可细细算来,这份恩情,却是三郎带来的。
侯夫人先前便特意请了宫里出来德高望重的嬷嬷,来教习谢元日常礼仪,因此一事,直接表示要捎带上语姐儿,还用长宁王妃给的赏赐给她做了几套新衣裳。
“语儿,此番妳必须去。”向徽容看着女儿如花娉婷,怜爱地替她拢了拢衣衫,“长宁王的恩赐,必须由三房的人接下,否则便是僭越皇恩。”
“况且那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见多识广,多学一些礼仪,以后妳也好相看人家。”
谢卿语无奈,礼仪之事她几乎都学得滚瓜烂熟的,不过长宁王府的恩赐,却不得不出面应下,否则可能惹上麻烦。
左不过侯夫人守着长宁王的面子,一时也不敢再打她的主意。
乘马车到了谢家老宅时,正厅上,老夫人正慈眉善目地俯瞰着她。
见她来,亲热地唤她到身前,“我就说,三郎是个能干的,就是大器晚成了些。如今语姐儿来,我瞧着,也是个有福的孩子。”
“是,咱们三娘这眉眼,瞧着和菩萨坐下的仙童似的。”
四夫人在旁连忙应和着,见了众人一反常态地热情。
谢卿语早在前世就迎合过这种虚情假意的场合,自然不难应对,她弯了腰行礼,“若不是祖母教得好,语儿和阿爹如何能有这般福气,还是您教导有方。”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
见她如此给面子,老太太笑得更真心实意了些,看向一旁的侯夫人说:“这些日子语姐儿就在老宅住着,妳安排好,带她去侯府见见元姐儿,两个堂姐妹好好亲近亲近。”
老太太起初觉得自家嫡出的元姐儿哪儿都好。
金银堆起来的尤物,谢宅捧在手心的嫡长女,容貌一等一的秾艳,身段也是弱柳扶风,可惜撞上老三家的语姐儿,哪哪儿都逊色了些。
侯夫人连忙应和下来,心里却暗道:“这卿娘竟是个犟骨头,带她去郑府本是想促成她和郑侯,给她一个登高攀附荣华的扶梯,谁料死丫头不给面子!”
眼下老三家得了这么一番机遇,反倒是自己得巴结着她了,再憋屈,侯夫人还是面上笑吟吟地亲热。
众人谈话间,只听得外头传来了声低哑的咳嗽声。
“五爷到——”
伴着小厮的传唤声,老太太停了闲聊的心思,焦灼地撑着盘纹拐棍,看着不远处缓缓而来的清俊身影叹气,“不是让你歇着吗?不必请安,染了风寒身子骨不见好,怎么还巴巴的过来?”
“儿子已痊愈,母亲不必忧虑。”
只见来人一身雪青豆绿的直缀圆袍,一看便是芝兰玉树之辈,恰与堂上的少女鸦青的裙极为相配。
“瞧,咱们五爷今日难得穿了身雪青色,我看比我家四郎更俊了三四分呢!更衬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还和咱们三娘的衣衫是同色的。”
四爷是庶出,老太太听了四夫人的油腔滑调却很受用,笑着颔首,“男子论什么俊不俊的,学识好才是要紧的,倒是语姐儿还没见过妳五叔吧?”
见话题瞥向了自己,谢卿语伸手想拿茶盏挡住自己的脸,以防被某人看到。
谁料,一道淡淡的视线先投射过来。
视线并不焦灼,甚至称得上是温和克制的,却令她如坐针毡,想要迅速逃离。
众目睽睽下,她无奈起身,走近敬茶。
她只敢抬眉凝视着那一截青色袍袖,露了截骨节分明的手腕,菩提珠的影子随之晃动。
“三娘见过五叔。”
淡淡的笑自头顶传来,她忍不住抬眼,对上淡色调的眼瞳。
谢怀勾唇,却笑不达眼底,“前些日子披湿衣染上风寒,三娘莫怪,我怕是不能起身接茶了。”
所以他染风寒的罪魁祸首……是自己披过后弄湿的薄袄?
谢卿语努力挤出笑容,“五叔身体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