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
无耻至极。
望宁抿着嘴唇在脑海中暗骂。
他要做柳下惠,望宁瞅着自己没有被束缚的腰肢、手腕、脚踝……
那她便直接从“温润君子”的大腿上一跃而起,而后逃一般的大步朝广阳殿殿门走去,速度之快,只留给无耻之徒一片抓不住的香风。
姜衍神情未变,只淡淡看着她越走越远,在凤眼兔子快要靠殿宫门的时候缓缓开口,慢条斯理。
“唉!礼部的王大人可怜啊!孙子才刚刚满一个月,就要见不到自己的爷爷了。”
闻言望宁的脚步果然顿了顿,侧身回头看时,暴君还坐在原地,维持着她刚刚离开时的姿态,游刃有余,胜券在握。
他嘴角微勾擒着笑意,眼睛紧紧盯着她,偏偏说话的语调十分感伤。
“户部的刘大人也可怜,妻儿早亡,偏偏他是个深情的,又当爹又当娘的将唯一的女儿拉扯大,前不久才刚刚嫁了出去,听说女儿前几日有孕了……”
这是望宁欠他的那两次。
一千二百五十一个人,便是一千二百五十一次,望宁欠他两次,自然是要有两个人可怜。
而他只是选了两个,如若死了,会让人更觉得可怜的罢了。
他的阿姐是向来听不得这些的心软之人。
只听他几句话下去,望宁果然就调转了方向,一步步,乖乖地离广阳殿的殿门越来越远。
她气势汹汹地来到少年帝王面前,一张脸涨得通红,开口声音却轻到几乎听不见,“玄素之事。”
“什么?”姜衍一时有些没听清,轻声问着。
望宁却当他是坏心眼地调侃自己,下意识瞪眼看他,一双杏眼变得圆溜溜、水汪汪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有眼泪流出来。
倒像真给欺负惨了。
“我问你要不要做玄素之事?”她自暴自弃,一字一顿,十分清晰,如果不是浑身都透着粉色,应该会更显得游刃有余,信手拈来。
姜衍是真不知道那是所谓何物,但是看着望宁这般作态,心中也能猜到七七八八,勾唇道,“阿姐当真博学——”
他倒不知道闺房乐事有这么多别称。“如果阿姐想的话……”
柳下惠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尽管面上装的十分的勉为其难,却因为指尖已经牢牢控住了望宁的手腕,而变得没有几分可信,“孤当然全力配合。”
“阿姐想吗?”恶劣的少年郎微微弯着眼睛,看样子是打定主意必须要她一个回答了。
而且还必须是肯定回答。
香炉里的春香依旧毫无所觉的直直往上飘着,望宁却只感觉自己才是在炉子里被点燃焚烧的香料,她低着头不去看姜衍的目光,整个人却已经在那灼热的目光中燃成了灰烬。
无情帝王面前,两条人命压身,她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想。”
她微低着头,躲避着面前灼热迫人的目光。
如愿以偿的人眉目舒展,眼眸,嘴角,甚至那声音的语调都带上了一股暗示的味道。
“那拜托阿姐拿出点诚意来吧。”他大发慈悲道。
“那菩保可要拿出些诚意出来——”耳边似有嬉讽声音响起。
姜衍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再次碰到这个人。
他知道她,她根本不是建平公主,而是宜贵妃迎进来的外甥女,卫国大将军的遗孤——望宁公主。
“你果然在这儿!”没吃过苦的人,即使有意跟着他找到了冷宫也能笑得像小太阳一样。“这是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小太阳将药瓶像宝贝一样的献上,眼眸间还在不自然地打量他身上的青紫,“你涂上很快就会好了!”
姜衍只把冷宫的宫门开了一条缝,他从始至终都没打算让这人进来,自然也不打算收她的药。
他正准备大力关门,就听母亲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响起,“菩保,是谁啊?”
他还没还得及说话,将她遮掩过去。
娇俏的少女就抢了先,明明只听他母亲喊了一遍“菩保”二字,便自来熟的叫着,“娘娘好,我是菩保的朋友,望宁。”
一边说话,还一边想往门缝里挤。
她入宫时间短,不知道这迎春殿虽没有冷宫之名,确有冷宫之实。更不知道,胡姬是个连位分都没有的,又哪里称得上娘娘呢?
她不认识胡姬,胡姬却是认识她的,皇帝给足了沈家颜面,贵妃的册封礼和公主的册封礼办得隆重至极,举国皆知。
让她这个被幽在迎春宫的“娘娘”也听到了些许鞭炮声。
她明明生了皇子,不被承认,还被幽在此地,沈琼却靠着一个外甥女,能够被晋为贵妃,代掌凤印。
思及此,胡姬的眼眸之中翻着些他人看不懂的情绪,指甲死死地扣在肉里,说话也意味深长了起来,“望宁公主既然要和菩保交朋友。”
“那菩保可要拿出些诚意出来。”
那语气算不上友善,可毕竟当时的望宁也只有十一岁,品鉴不出这句话里的阴阳怪气。
反而真诚得很,“不用不用,我们是朋友,我又不是路过的土匪!”
她自幼跟着戍守边关的母亲生长在边塞,“诚意”这种东西,只在母亲每晚讲的那些绿林好汉故事中的土匪嘴里出现过。
不给“诚意”可是要挨欺负的。少女又想起面前小孩昨日被人围在拐角处的场景,“你放心。”
她看着一言不发的小姜衍做出承诺,笑眼弯弯,“我是不会欺负你的,我保证。”
说话间,已经三指冲天做了发誓的动作。
姜衍却没什么动作,只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好在望宁也不曾期待他要有什么反应,突然她透过门缝看到了红玉枪,那是她母亲独创的武器,她不会认错的。
“红玉枪!”
望宁眼眸晶亮的扣住了他的肩膀,她语调惊奇,动作亲密,整个人都几乎都要贴了上来,“你会耍红玉枪!”
暗金龙纹冕服虚虚遮盖着些什么,姜衍一手扣着这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