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个人死,真是最最容易的事情。要一个人生不如死,那是更容易的事情。所有的刑罚完美地避开了要害,却能让疼痛的感觉深深浸入骨髓。棒子、鞭子、辣椒水、钳子,还有一些宇文成思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滴滴答答的流水从脸上流过,鼻子被湿布盖着,慢慢地换不上了气,大脑开始供不上血,意识也开始混沌,在意识最混沌的时候,一盆冷水泼到头上,一个激灵。已经是冬月初的天了,冷得很,宇文成思身上只有单衣,监牢之中也没有火盆,衣裳湿哒哒地沾在身上,冷得透骨,身上的最后一份暖意似乎也被抽走了。
抽打过后留下的伤口上面,泼上盐水和辣椒水,一开始火辣辣地疼,后来连疼痛都变得模糊,只是似乎有烈火在灼烧,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变得滚烫,身上的皮肉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是灼烧,每一刻,都是在无止境地灼烧。
宇文成思的指甲被一个一个地生生拔下来,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去,拔下来的地方,两寸长的针一点一点钻进去,从一开始就是血肉模糊的。手被死死地钉住,三寸长的长钉穿过宇文成思的手掌,长针的痛和长钉的痛连在一起,只往心里钻。是十根长针钻进了手指,还在不住地动,每动一次,从指间到手指根部,再到手掌心,都是刻骨铭心的痛。
......
明明已经尽力地活下去了,明明已经努力去做一团明媚的火焰了,可是这一生,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留有遗憾,宇文成思的眼中流下眼泪,她不想死。如果可以,她宁愿当年南下伐陈的火焰中,她宁可晋王没有来救她,她死在那场火焰里,这样她就可以做一个英雄,而不是被丢弃在这里,像一条野狗。
明明是她自己说她愿意的,明明太子殿下也不愿意放弃她的。她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母亲抛弃她,父亲也抛弃她,她本以为她已经习惯了被抛弃,可是她还是很难过。
是她太自以为是,不该妄想逆天改命。就是一个小官家的女儿,就应该被达官贵人家的子女轻视慢待。既是天意,她这样平凡的卑贱的人怎么能轻易改动呢?
宇文成思渐渐睁不开双眼,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身上的力气在随着血液一点一点耗尽。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她错了,她不该选择当时还是晋王的太子,也不该自以为是地替宇文氏卖命。她才十九岁,还那样年轻,她还不是正四品的官员,还没有吃进一品居的上三层,还没有嫁人,还没有去看过万里河山。或许可以没有这一切,或许不该有这一切。她可以像普通官宦家里的女子一样平平安安地长大,平平凡凡地嫁人,平平顺顺地过完这普普通通的一生。
这样的生活,于成思而言,何等奢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