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确对此须臾可得。宫里的女人都是会开败的花,争奇斗艳,上头一点宠爱,下面万千争夺,好没意思。谜底和谜面都重重刺痛了皇后的心,即使她知道,也不愿直面自己的伤口。宇文成思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们不是朋友,她们是敌人,但她还是无比为皇后感到可惜,又对这四四方方的宫禁更添一重畏惧。若说皇后是不愿答,朱贵儿看上去便是真的答不出了,她的口里低低吟诵着两句谜面,一脸茫然地看着宇文成思。宇文成思也觉得奇怪,这也不难啊。
少顷,她忽然明白朱贵儿为何答不出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谜底是红梅,前一句说的是这花就不是正常时节开的花,后一句则是具象地描写了寒雪中红梅盛放的景象。“凝云”说的是白雪,朱贵儿是南方人,来长安也不过数月,根本没有见过大雪之后银装素裹的样子,对雪的印象还停留在漫天飞舞的雪花,自然没法从“凝云”联想到积雪。
一刻钟很快过去,还是没能猜出来。皇后爽快地连饮三杯酒,朱贵儿紧随其后,忙道:“我们没能猜出来,宇文将军倒是说说,这谜底是什么?”
宇文成思笑道:“红梅。”
皇后在朱贵儿旁边耳语几句,朱贵儿面有惭色:“是妾孤陋寡闻了。”她看了皇后一眼,道:“既然我们输了,妾唱一首小调给大家玩吧。”见众人没有异议,朱贵儿清清嗓子便开始唱,早有很有眼力见的伶官抚琴跟上。
“萧萧兮秋风,烟波兮洞庭。
杳杳兮云深,澹澹兮波涌。
桂棹兮兰桨,弄影兮灭明。
故乡兮他乡,白骨兮故人。”
其声至哀。不要说宇文成都这样五感灵敏感情丰沛的人,就是宇文成思这种不怎么通乐理的人听了都是一愣。皇帝看着皇后,眼神有点复杂。所有人都是满面哀色,皇后竟红了眼眶,但还是她最早反应过来,鼓掌笑道:“妹妹好嗓音,黄鹂听了也自愧不如呢。若是这个乐子使大家都满意,我可要继续了?”皇帝道:“继续吧。”
皇后环顾四周,玉佩是宇文成思抛过来的,她此刻不太想抛回去,便抛给了宇文成都,饮酒后缓缓吟道:
“天生地载,至柔至仁。”
她的声音很轻很细很曼妙,不用看人,便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个美人。这个谜不难,宇文成都不假思索地答:
“西源东去,至烈至凶。”
皇后柔婉地笑:“大将军说得对。”
宇文成都又饮一杯酒,将玉佩抛给宇文成龙缓缓道:
“纵横捭阖钟罗方寸。”
宇文成龙看了其父一眼,后者没有理会他,他正想作答,却看宇文化及若有所思,慢慢说:
“观者清明欲语却休。”
宇文成都恭敬地说:“父亲说得是。”宇文化及看了宇文成龙一眼,默默喝了口酒,宇文成龙亦饮了一杯酒,将玉佩抛给了朱贵儿,思索了一会儿,正声道:
“汲汲营营,公子王孙不识数,自然无忧无虑。”
朱贵儿有些为难地看向皇后,皇后也是一愣,随即冥思苦想起来,直到赵明击打了一声小锣,道:“一刻钟到了。”皇后猛抬头,灵感乍现,“本宫知道了!”她的表情有些意外,看向宇文成龙的眼神更带了两分探寻,
“勤勤恳恳,贩夫走卒解慌张,赖以丰国足民。”
皇帝一脸赞赏,拊掌大笑:“好!朕未料到皇后竟有如此心胸。”朱贵儿向皇帝行礼,饮了一杯酒,将玉佩抛给了皇帝,柔声念道:
“水上连碧色,独我悲断梗。”
宇文成思苦想对句,全然未曾注意到,宇文化及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成思回道:
“行踪无觅处,逐流暂栖身。”
朱贵儿道:“将军答对了。”宇文成思开心地笑笑,看向皇帝,皇帝将玉佩抛给了宇文化及,饮了一杯酒之后念道:
“破翻墨,六虚盈,施仁布泽,身沉污恶。”
宇文化及看了宇文成龙一眼,默默低下了头,宇文成龙还在埋头苦思,成思看了皇帝一眼,虽说心里有了答案,但还是下意识地否掉了。再仔细思索,却总觉得不得要领。皇帝温和地看向成思,眼里透出几分狡黠来。宇文成思愣了一下,也明白过来,她看向宇文成龙,他仍然低着头,宇文成思愉悦地笑起来,看起来他也是进入了思维定势,看来是猜不中了。
当赵明敲响小锣的时候,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龙还是没能给出谜底。
皇帝笑问:“相国预备了什么呀?”
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龙连饮三杯酒,道:“臣等愚钝,自然愿赌服输。”宇文成龙上前一步,恭敬地说:“臣不才,愿为陛下抚琴一曲。”皇帝颔首表示准许。皇后忽而盈盈一笑:“臣妾知道陛下喜好收藏好琴,亦闻得宇文公子琴技不错,不如请陛下借只琴给公子,也算是一段风雅之事。”
这话并没有说死,皇帝拥有的好琴何止一两架,说上百也是有的,但其实大家都知道,皇帝真正的好琴也只有两架:忘机和焦尾。焦尾原是宫中的典藏,因先皇并不喜好音律,因此也一直放在库里吃灰,当今天子偶尔来了兴致翻了翻库房的册子也把它又翻腾了出来,忘机则是官员献给皇帝用以求官的,皇帝对此喜欢不起来。宇文成都还弹过它,只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了[详情见143章]。说是借好琴,皇后又没有指名道姓,皇帝心中若是不愿,自然有别的琴可以借,别说是借,便是赐给宇文成龙,也没人会心疼。毕竟是天子的典藏,即使不如忘机与焦尾,也绝非凡品。只可惜好东西太多,反倒无人在意。
也不知道宇文成思有没有听懂皇后话里的话,她一直笑眯眯地看着皇帝,等待他的回应。而宇文成都则是扫了皇后一眼。皇后与他的视线相撞,慑于其身上积攒多年的决断杀气,不自觉地有些惶恐想要闪避,随即又克制住了自己,面上仍是甜美的微笑。当她看清楚了宇文成都眼里的情绪,却难以平息内心的震动。
意料之内的警告,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讥讽,甚至还有几分,悲悯?
皇帝没看向皇后,却看向了宇文成思,宇文成思眨巴眨巴眼睛,装傻,透着一副天真无知的娇憨。皇帝道:“有何不可呢?来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