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连体泳衣跳到他背上的尤犹。
高昂着头像小天鹅一样的尤犹。
脸颊绯红,羞涩低头的尤犹。
顶着苹果扑过来打他的尤犹。
……
陆长闻观察得如此仔细,尤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全都活色生香地复制在纸上——值得一提的是,纸上的尤里全都没有脸。
尤里愤怒质问了陆长闻,他觉得陆长闻是变态,尤犹当初还是高中生——他比她大五岁——!
陆长闻十分诚恳地道歉,并且再也没有画过尤犹,甚至还很有分寸地跟尤犹保持了合适的距离。
但尤里并不信他就此罢手。
他很了解陆长闻的虚伪本性,一个在大学期间就解决掉了最大对手,毕业没多久就处理掉大部分手足的合格豪门继承人。
陆长闻不但脑子聪明,个性更是像蛇一样隐忍冷静。
他会因为被捉到尾巴就宣告放弃?假如他是这样干脆的人,陆长闻那些活着或死了的手足早就该笑开花。
他只会隐进更黑暗的深处,采取更隐秘安全的手段,撷取他想要的成果。
尤里觉得他没猜错——起码他从没告诉过陆长闻尤犹的喜好,他却知道尤犹喜欢浅紫色!
尤里承认,他会答应陆长闻的请求,把妹妹交给他,确实是看在陆长闻喜欢了尤犹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感情历史,且多年来从未变心的份上。
找一个深爱尤犹的人照料她,总比什么别的可能要更好。
可一旦知道陆长闻和尤犹的纠葛深入到连尤犹自己都回想不到的幼年,尤里的警铃被重重敲响。
他不认为陆长闻救下尤犹是偶然。
陆长闻当初十二岁,已经重获老陆总的宠爱,他被送到香港上学,甚至还得到了一些小型投资的所有权。
带走尤犹抹除痕迹,送进陆家医院不泄露消息,这对二十七岁的陆长闻来说或许也就是一句话的吩咐,但对于十二岁的陆长闻,却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容易事。
尤里沉住气,没有找上门去质问。
他等陆长闻来找他。
尤里还以为得和陆长闻好好拼一下耐心,但自打娶了尤犹,陆长闻的耐心就随着单身生活被遗弃在远洋中心的斐济。
他给尤犹打了三次电话没打通,就整整领带换了衣服,亲自拜访了尤家。
是尤犹爷爷见的他。
老爷子打起太极找出丝毫破绽,陆长闻在尤家老宅坐了半天,连尤爸都没能见上一面。
他好好吃了两天闭门羹,摆足态度也丝毫不见成效。
陆长闻脚步一转,去堵尤里。
尤里倒没摆架子,他正等着陆长闻上门呢。
见陆长闻第一句话,就是问他热搜处理得怎么样?照片经了谁的手?
陆长闻直言不讳:“俞嘉庆曾是陆长莹的情人,为了求陆长皓帮她善后,撇清干系,她把照片备份给过他一份。”
“别担心,我保证,已经彻底全部销毁了。”
“你三姐和二哥呢?送到了哪儿?不会还领着家族信托吧?”
陆长闻轻笑了一下,他的语气很和善:“前几年响应政策,陆氏在非洲买了几座铜矿,他们俩自愿去非洲挖矿了。”
尤里面色舒展开来,他对陆长闻的处置还是十分满意的。
去非洲管理矿产,相当于被发配边疆,没有陆长闻允许他们很难回国,再也不能威胁尤犹了。
只是他没想到,陆长闻说的“挖矿”,压根跟管理没什么关系,而是完完全全,符合字面意义,真正的“挖矿”。
“你家的事解决了,你自己的事,我想得到一个解释。十五年前,你为什么要带走尤犹?”
陆长闻坐直了身体,他垂下眼帘。
长直的睫毛好似一团浓重的阴影,将他的神色全都敛在晦暗的眼底。
“她当时——神经损伤,当时世界上最好的脑神经学教授在香江……”
他的话没说完,陆长闻忽然抬起了眼。
他笑了一下。尤里想,这可能是他这辈子,陆长闻唯一一次向他展露内心。
不过尤里并不动容,假如陆长闻在这时仍说谎话——
他和尤犹的一切可能,将会在此戛然而止。
“我和尤犹第一次见面是她四岁。”
“大概只有这么高。”陆长闻稍微比划了一下。
“妈妈带着你和她来参加老头子的婚礼,他娶第六任老婆。”
“当时我在陆家处境不太好。”
没有母亲保护,老陆总又很难称之为父亲,陆长闻在陆家的处境何止“不太好”可以概括。
“我被我六哥从宴会上带走,他带着不少人想找我麻烦。”
“尤犹看见了,她才四岁,很勇敢地挡在我面前,对我六哥说‘不准欺负他’。”
“老尤总的宝贝孙女,分量很重。我六哥怕误伤她没法收场,带着人离开了。”
陆长闻讲的这个故事尤里也听过。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事实上更为残酷。陆长犇在婚礼当天得到了一把猛犸牙的小猎刀,他把陆长闻叫出去,是想要试刀。
尤犹会鼓起勇气挡在陆长闻面前,是因为她叫不来装聋作哑的阿姨和菲佣,甚至连管家都视若无睹。尤犹站到陆长闻面前时,他手臂已经被划出三道血淋淋的伤口。
由于勇敢保护了比她大的小朋友,尤犹骄傲了很多年。
陆长闻撑住额头,眸光温柔,他好像联想到尤犹得意的样子,又轻笑了下,只是话锋却突然一转。
“按理说,我该感谢尤犹。但当时,我厌恶她,更甚于陆长犇。”
那种厌恶,是嫉妒、仇恨、艳羡与绝望的复合体。
匍匐存活在阴湿里的扭曲生物,只会对那种——温暖、柔软、雪白,一看就被很多人疼爱,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小动物充满恶意。
他怎么会感谢她呢?
陆长犇对他做的事,他能千百倍地报复回来。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