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池水碧波荡漾,荷叶颜色渐深,一日日愈加浑圆,撑满了池面。
眼见一池碧玉盘中捧出越来越多的娇粉,项宁的自在日子却到头了。
好消息是阿兄回来了。
坏消息是阿兄要清算她先时偷溜到淮阴的账。
热心的管理员008给今天的直播起了个标题:【10万人正在观看主播挨打】
当然也没有真的10万人。
这个系列的直播才开,楚汉争霸的正式剧情还没开始,固定粉丝也就不到10人。管理员明显是为了引流。
项宁合理怀疑,管理员还是对初见时被打一事耿耿于怀,假公济私报复她。
项宁目前每日需要播满四个时辰。
就算要在观众面前丢人,直播日常仍得继续。
全直播间一起在线围观项宁到底怎么挨骂。连那个每天叫自己女鹅的【满船清梦压星河】都发了好几个(吃瓜)的表情。
项宁为此短暂伤心了一下,拖着步子去阿兄的院子。
穿过游廊,一身玄衣的少年立在门前。他身姿笔挺,目不斜视,远远看去像一株墨竹,清秀的面容上是不符合年龄的严肃老成。
“三哥。”内室大门紧闭,项宁偷偷瞥了一眼,接着低声唤他,接着讨好地奉上自己准备的贿赂,嘴角的一对梨涡甜得像是里面盛满了糖水,“你原来那个用了好些年,都旧了,就扔了吧。”
“你瞧,我又给你打了新的。”
项庄细细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过她手里的剑穗,面色平淡地颔首。
“三哥。”少女轻轻扯住他的衣袖一角,凑过去仍旧压低声音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阿兄他还在生气吗?”
项庄认真地把剑穗收进怀里。
“进去便知。”说完这句,少年便抿紧了唇,再也不肯开口。
“……那待会儿如果哥哥罚我,三哥你可千万要来救场呀!”
少年一言不发,不动如山。
一幅“虽然我收了你的东西但是我并不打算帮你”的极度刚正不阿的姿态。
项宁:……可以把刚刚送你的东西还给我吗?
“项宁。”房里传来一道低沉有磁性的男声,“人都到门口半天了,怎的还不进来?”
一听见阿兄叫了自己的全名,项宁忍不住哆嗦一下。
她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脸风萧萧兮壮士就义的悲愤,一把推开门。
“吱呀——”
打眼就瞧见阿兄侧着身子站在窗前,正在用一块软布拭剑。
雪亮的剑身被阳光镀上一层浅金色,薄刃锋利,一如他的眉眼。
明明只是在拭剑,不知为何,项宁打量着阿兄的表情,感觉更像是在磨刀。
而自己,就是即将被按在砧板上反复摩擦的鱼。
项宁一步一挪,磨磨蹭蹭走过去。
她垂着肩膀,耷拉着脑袋,声音也蔫巴巴的:“阿兄。”
项籍转过身。
二十出头的青年面部轮廓棱角分明,眉目之间已然初具睥睨天下的豪气。他跪坐到桌案前,剑随手搁在桌上。
寒气森森的剑横在他与项宁中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剑锋刚好正对着她。
“说吧,错哪儿了?”
项宁瑟瑟发抖,往旁边错开半步,似乎想要避开剑的锋芒。她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的,像一只小鹌鹑:“哪儿都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噌然一声,青年收剑入鞘。
项籍忍下怒气,和她讲道理:“现在知道怕了?外面世道这么乱,你一个女孩儿,身边也不带点人马就敢往外面跑!”
项宁很快抓住了自己想要的重点,难以置信地抬眸:“真的?我下次外出可以带着人马了?那阿兄你打算分给我多少人马?”
“你还敢想着下次!”项籍眼睛一瞪,好容易消下去的气又蹭蹭窜了上来。他随手抄起桌案上的竹简,一卷,作势就要打上来。
“咚咚。”
门被扣响的一刹,项籍顺势将手中的竹简重重掷回桌上。
竹简哗啦啦滚到地上,直接散开了,他也不去管,语气听起来似乎隐隐不耐:“进!”
始终候在门口的玄衣少年终于缓步踏了进来。
来得无比及时。
项宁眸光发亮,眼神直勾勾飞过去,满眼感激。下次,多给三哥你送几条剑穗子!
项庄的眸光只是轻轻掠过地上的竹简,沉声对项籍道:“少夫人那边传话来。”
项籍似笑非笑瞧他一眼:“倒是巧了。”说着,眼神落在项宁的小脸上,指了指墙角,示意她去面壁思过。
“站半个时辰,清醒点。”
“还有,这个月都不许吃甜食了。”
才刚在墙角站稳,一个侍女便匆匆进来了,声音似乎微微发颤:“少主公,少夫人请您去赏花。”
项宁喜上眉梢。
她扭过头,精湛地换成一脸严肃:“阿兄,可别耽误了陪虞姐姐。我会在此好好思过的,放心,这里有三哥监管我。”
项庄仍旧沉默,并不去接她的话,只是俯身捡起地上的竹简时,嘴角微不可察扯了扯。
项籍睨着项宁,冷笑一声道:“去回少夫人,今日无心赏花。”
侍女:“唯。”
项宁默默扭回头,乖乖面对墙壁。
才站了半柱香不到,那侍女又来了:“少主公,少夫人请您去鉴酒。”
项宁喜不自胜,面对着墙壁,忍不住暗自偷笑。
项籍背脊挺得笔直,含怒瞪了一眼她笑得发颤的背影:“去回少夫人,无暇抽身,一会儿再过去。”
“唯。”
又站了半盏茶工夫,侍女再次出现。
这次不等她开口,项籍直接打断:“下去!”
侍女苦着脸,她真的很怕面前这位青年:“少夫人说,您要是现在不去,以后也别去了。”
项籍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