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前方有军队杀过来了!现下已然渡河!王将军派我来请求支援!”
章邯皱了皱眉。
“莫要大惊小怪。诸侯联军不足为惧,击退便是。”
王离的兵团尽是秦国精锐。
“可是……可是这次感觉不一样!”
“不是诸侯联军,”斥候急得抓耳挠腮,“他们士气高涨,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个个不怕死一样往前冲!”
章邯叹了口气,起身取过架上的披风:“且随你去前方瞧瞧。”
章邯点了粮仓,数了人马,顺着甬道策马赶路。
行至一处,他控紧缰绳,马儿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打了一圈。
“且慢。不对劲。”
周遭寂静欲死,唯有风卷起一层粗粝的黄沙。
章邯打了个手势,士卒们很快依次上前,摆好防御的阵型。
“嗖嗖嗖!”
下一瞬,破空声骤起。
不知从哪里射来冷箭。
前三箭精准地打上战马前肢的膝盖。高大的战马脖颈拉长嘶鸣着,直接跪倒在地,马背上的三名骑兵立刻被甩了下来。
“嗖嗖嗖嗖嗖嗖嗖!”
箭光如银色的丝线,没有片刻停歇。后一箭几乎是紧追前一箭而去,但行至半空,竟分出截然不同的轨迹,滑往不同的方向。
这一次,没再针对骑兵,而是狠狠敲在步兵头盔上。
明明箭矢看起来并没有多粗壮,但被选中的步兵仿佛当头一棒。“铛——”的声音在脑袋里3D立体环绕播放,余音绕耳不绝,两耳嗡嗡作痛,头几欲裂开。
最后一箭,速度尤快。箭镞旋转着,直接洞穿了一名普通士兵的胸膛,裹着他的血肉继续向后飞,刺中他身后同伴。
一连十一人,应声而倒。
十箭连射,箭箭无一虚发。
快准稳,箭术到了近乎诡异的地步。主使者意不在取命,比起杀人,更像是某种明晃晃的恫吓和挑衅。
秦军队伍里一片哗然,队形明显被打乱了。
章邯沉默地仰首,寻至一处。
那里地势较高,山石嶙峋。若不仔细看,竟发现不了是藏了人的。
乌发少女立在山石间,手中握一把弯月似的长弓。见他发现了自己,不仅毫不慌张,还冲他弯眸一笑。
项宁抬起手,招摇无比地晃了晃手里的弯弓,眼眸里像盛了化开的蜜糖。
“将军,幸会。”
“初次见面,特备薄礼一份。区区心意,请您笑纳。”
她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箭光如雨坠落,间或夹杂着巨石滚落。
章邯的队伍方才已然乱了阵脚,如今士兵们更加猝不及防。
他们四处蹿逃,可还是间或被流矢或巨石击中。一时间,不少士兵挂了彩。
这群人并不恋战,很快便撤退了。
章邯眉头发紧。
这批箭矢的准头并不算高,过半士兵其实是被同伴践踏导致受伤。
章邯重新整顿士兵,才走出一段路,那群人又鬼魅般出现了。
这次他看得仔细,少女身侧立着两人,气度很是不同寻常。
一人眉弓突出,五官深邃,薄唇微抿,浑身散发着锋锐之气。
另一人身形壮硕,皮肤微黑,手里持一对九环双镰。
章邯认出来了。
“是英布的百越兵。”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百越兵竟肯同她一道。
把秦军再次搞得人仰马翻后,少女几个纵跃,狐狸似的带着一群人消失不见。
好几个回合后,秦军已经草木皆兵,身心疲惫不堪,士气萎靡。
“将军!有九处据点受袭!”
“将军!前面的甬道被炸了!”
“将军!我们队的五车粮草被劫了!”
“将军不好啦!被烧了!”
章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忍气道:“什么被烧了,舌头捋直了,给我说清楚!”
“是粮草!我们队负责运送的那几车粮草,全部被他们烧啦!”
“不好意思呀将军。”火焰仿佛一圈冲天的安全线,将秦军隔断在内。少女站在火焰后面,鼻尖沁出细细的汗珠。她的脸颊泛着一层薄红,额角沾了一点烟灰。
滚烫的风裹挟着灰烬味,送来她甜糯的声音:“素闻将军大名,没想到您如此款待,又是白送又是现煮的,破费了。对啦,您老人家不会生气吧?”
英布立在她旁边极力忍笑。结果没忍住,龇出一口白牙。蒲武人不在,去捣其他据点了,否则不定也要笑出来。
项宁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问英布:“章邯将军为什么不笑呀?算啦,我们走吧,秦国人真没趣儿。”
章邯:“……”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小丫头长得乖巧,声音也甜,但说的话没一个字能听。
她的年纪算起来可以做他女儿,却有本事让他吃这样一堑。
先示之以威,使其慌。
又示之以力,使其怠。
复示之以能,夺其气。
兵法,攻心为上,攻城次之。
若是养分足够,假以时日,她或许也能成长为毫不逊色于男子的一方首领。
人影很快在视野里消失,章邯收回思绪。
“将军,赵地陈馀来信。”[1]
章邯立刻接过,展开细看。
然而每读一个字,他面色就沉下一分。
日薄西山。
章邯把信收起,整个人像是突然苍老了十岁。他看着西边那轮太阳缓缓下沉,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
“大秦啊,真的老了吗?”
近卫没听懂:“将军?”
当今的秦国,赵氏专权,小陛下偏听。陈馀信中所言非虚,白起、蒙恬车鉴在前,此战无论胜败,他章邯都不会有好下场。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少女叫他的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