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我们全国有多少军队?”祁安站在城墙之上,背着手,侧过头看李纲。
李纲正在分析战局,马不停地布防,但是听她这么问,还是停下手中动作,恭敬道:“眼下全国约有一百二十五万。”
“那你估计金人呢?”祁安继续问,面色沉稳,丝毫没有敌军兵临城下的恐慌。
其实在她站在这里之前,大部分文臣武将都是惴惴不安的,他们不知道陛下究竟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改性了。
会不会到前线之前,像是太上皇一样屁滚尿流地滚了。
可直到现在,众人一抬头便能看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无畏无惧地站在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有了一战的底气。
这时,所有人才下了定论——陛下真的变了。
也许这是大器晚成,也许老赵家真的有人的脊梁骨是直的。
祁安也许什么忙都帮不上,但站在这里,就是一种态度,告诉百姓们当今天子没有落荒而逃,你们的国家还有希望。
如果她是个文人,她一定会写一首诗,比如“黑云压城城欲摧”之类的,但她上辈子就是个只知道打仗的武将,面对此情此景,她肚子里也没半点墨水。
李纲也给出了他的回答:“回官家,不会超过五十万军队。”
“那你觉得,真是我宋兵羸弱,即便百万大军,都要割地赔款认祖宗?”她一挥长袖,明黄色的锦袍在墨色翻涌的阴云之下显得格外亮眼。
李纲苦笑了两声,摇摇头,叹道:“陛下,我大宋有七成财政都花在军费上,今日的局面,并非是我宋兵羸弱——我大宋子民不缺英雄好汉,只可惜这汴京繁华乱人眼,即便是英雄来了此处,也是甘愿在此处沉溺。”
“爱卿此言不假,但爱卿为何不把话说得再明确一些?”祁安笑了笑,李纲看向祁安,他只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陛下没有看他,也没有望向苍天,任黑云翻腾,她却专注看向城内一个瘦弱的孩童,他是如此弱小,却托生在汴京。
大宋就像这个孩童,在繁华之处呆得久了,这里太过安逸,即便没有满身肌肉,也能靠着施舍度日。
可,大宋远远不止瘦弱。
孩童瘦弱,终有成人的那天;国家羸弱,未必能苟延残喘。
更何况,那羸弱不是营养不良,而是病入膏肓。
“爱卿,朕觉得,到今日的局面,不能怪那些沉溺在汴京的英雄好汉。要怪,也只能怪朕昏庸无能。”
李纲寒毛都竖起来了,他连连磕头,心惊胆战道:“陛下何出此言呐,大宋有陛下是大宋之幸!陛下胆识过人,又得上天垂青,心怀天下苍生,堪当一国明主!”
没错,陛下现在和以前全然不同了,但他同样害怕陛下从一种极端走到另一种极端。
比如突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想要了结自己罪恶的一生。
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官家先前做事像个人,但好歹她现在还确实人模狗样的,从赵家找出一个正常人有多难他们这帮子朝臣不是不知道啊!
陛下,您还有救,求您别送!
祁安被古人动不动下跪给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起,弹了弹他身上的灰尘,苦口婆心道:“爱卿一把年纪,别跪出个好歹来,你也知道朝廷青黄不接的,朕实在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李纲感到心口一股暖流,红了眼眶想开口,就看见陛下又掏出来那个白色能传音的东西,打开什么机关后,一只手搂着他。
一只手调试着音量,直到传音范围缩小在五公里左右,祁安才开始喊麦。
“诸位,你们知道大宋为什么会走到这一地步吗?!”
李纲心里的雷达开始响了起来,不只是他,就连远在大理寺的几位都能听见祁安的喊话。
整个汴京城,祁安的声音回荡在每个角落。
凭空地添了一丝诙谐。
明明是大战,但她过于悠闲,连带着城里百姓都有些开了窗户,好奇地看向这个国家的君主。
他们不曾见过如此鲜活的君主,更别提,她看上去在和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说话。
她总是笑着的。
“为什么——”
“陛下,告诉我们吧!”
一开始,众人的声音很小,可渐渐地,越来越多人打开门,看向祁安,想知道这个答案究竟是什么。
如漫天星火,连在一起,便是白昼一片。
武将不能像城中百姓一样,他们在密切关注金军的动向,神经紧绷之时,却也竖起耳朵倾听。
“是朕负了你们,也负了大宋——”祁安话语还未落下,便是一片死寂,她无视了百姓震惊的表情,也无视了李纲惊骇的面容。
“太上皇传位于朕,望朕能挽大厦将倾,救百姓于水火,可朕却愧对你们,朕为君不德,听信谗言,妄图不战而逃!朕不明是非,胆小如鼠,在外敌进犯之时,想要弃家国不顾!”
“朕愧对为我大宋效忠的勇士。重文轻武,兵不识将,冗官冗员耗财伤民,徭役赋税日益繁重,可最后不过是平添了红墙几瓦,让将士们寒心,令天下人失望。”
李纲立刻喊道:“陛下!”
这些事怎么能说出来,就算说出来,怎么能是现在!
万一,万一犯了众怒,这该如何是好?
可是祁安给了李纲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走上前去,俯身看向城内因为震惊而呆滞的百姓,继续道:
“各位,今日我便在此,立下罪己诏。从此后,倘若朝堂腐败,我为君不仁,这皇位便能者居之。”
“若真走到这一步,我真是无可救药啊。”祁安在最后,还自嘲了片刻,觉得有些好笑。
这赵家的天下,又不是她的天下,按理来说也应该是百姓的天下,归根结底,她朴素的价值观只是希望百姓能够过得更好。
上一世,她也自觉没什么很长远的目光,人也木讷,那些官员在议会为了利益不可开交时,她都能够睡着,什么选票什么席位,她统统一知半解。
她打仗就是想护着百姓而已,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