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弓是射会开始之前礼部委托兵部的人挑出来摆好,供竟会者挑选使用的。所有的弓都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排开,位置最左的一张弓足足有一丈多长,是全场最大的一张弓。
祁司辰将目光定在了这张弓上,百里看得心里一惊,咽了一口唾沫道:“我的好哥儿,你不会要挑这张弓吧?这弓原先是制出来祭神用的,因着没寻到能拉开的人,才一直放在武器库里吃灰。”
“没寻到能拉开的是几个意思?”祁司辰边疑惑着,边将弓取了下来,他试着搭上箭拉了拉,发现弦没什么问题后,才听到一旁的尉迟落衡在与百里说道:“痴儿!且不说无人能有这样的臂长,单说这么大的弓,若想用的顺利还需得有足够的力气和技巧才行,箭也得用特制的,不然便容易闹了笑话。弓重,箭也不轻,人还得一头绷着弦,一头紧盯着猎物,你我都是凡人,哪有三头六臂可言?若是没有技巧,虽说拼了命将弓拉开了,但保不齐箭没出去人倒是飞出去了。”
“依我看,这弓根本就不是给人用的,弄这东西的工匠肯定是个猪脑子,祁司辰你也莫用那玩意了,省得回头在这许多人面前丢了面儿。”
尉迟落衡好心提醒祁司辰,祁司辰却淡然的摇摇头,并道:“无碍。”他将手里那些方才用来试弓的长箭全部丢开,又在身上背了一副普通的弓箭后,转身走向了一旁的矛架,祁司辰挑了一圈,最后拿起一杆九尺长的玄色矛来。
“你小子,不会是要拿矛当箭用吧?”
尉迟落衡惊得瞪大了眼睛,祁司辰平静的点了点头:“对,方才那些箭太轻了,不趁手。百里兄弟,劳烦你再丢一次石像。”
谁料百里还在为他惊天动地的做法而愣神,直到被尉迟落衡不耐烦的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少年郎举起石狮子,像抛绣球般毫不费力的将石狮子抛向空中,众人都期待的看着他,不知这位北国来的太子究竟要如何驯服这巨大的长弓,以及沉重的矛。泰烟也瞪圆了一双紫盈盈的眼睛,双手撑着下巴,凝眸不转睛的瞧着比试台上。
只见祁司辰侧过身体,他一脚踩在弓木上,一手握着矛搭上弦,然后整个身体一斜,巨大的长弓就被巧妙地撑开,祁司辰双手抓住矛和弦,琥珀色的瞳孔紧盯着天上的石狮子,然后在它开始下落的时候,忽的松开了手。
巨大的矛便笔直的朝着石狮子飞了过去。
祁司辰虽然是妖,但是他没有使用妖力,他要让泰烟和她的父王嬴昊看到,哪怕自己肉体凡胎,也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心爱的女子。
他这回用了不小的力气,矛嗖的一声扎进石狮子中,石狮子当空裂成了很多个小块,红色的绸布跌落下来,大大小小的石块齐刷刷的朝下砸去,观席中的人们惊叫着跑开。泰烟看着这一幕不悦地蹙紧了眉头,却见祁司辰飞速的掏出背后的小弓,然后张弓搭箭,箭矢如雨点般射出,将下落的众多石块纷纷射穿。
接着他跑出几步抓住那块即将落下来的红绸,然后借着桩子来回一跳,那些眼看要砸到人的碎块便全部被祁司辰包进了红绸里。
底下的人们看呆了眼,已经抓起武器准备挥开石块的百里和尉迟落衡都松了一口气。观席台正中央,泰烟不悦地深蹙着眉。祁司辰却依旧端着一张如往日般无甚表情的脸,他手里托着那包装着石头碎块的红布缓缓地走到了她面前,他看着她面上恼怒地神色,似是安慰,又似是细哄般,笑着问她道:“这一出,你可喜欢?”
泰烟眉头蹙得更紧,正欲张口训斥他不讲分寸,却见祁司辰忽地将石块包抛起来丢到了泰烟脑袋上方,女儿吓得闭起眼睛来浑身一抖。
“混账东西!”尉迟落衡怒骂一声,正欲冲出去,旁边的百里却已经先一步将手里的银枪丢了出去,石块包被准确无误的刺中,随即便稳稳的固定在了墙壁上。要知道,为了帮助祁司辰,在搬起石狮子抛出去时,百里就是扯着这块红绸,红绸质地极好,是不易撕裂的上等料子,因此他才敢直接将银枪丢出去。
祁司辰看如此,绕着玄气的指间微微一抬,这块质地上乘的红绸布便无预兆的被下坠的重力撕扯开来,无数朵桔梗花从红布中掉出,放眼望去哪里还有石块的影子,它们落在泰烟的头上,跌在女儿的裙摆之上,四周便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喝彩声。惊魂未定的泰烟抬起头来,只看到脑袋上方有一朵朵桔梗花坠向自己,她眼睛疑惑的眨着,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住了其中一朵,花儿的芳香从鼻中钻进四肢百骸,霎时间稳定了女儿惊涛骇浪般的心。
她抬头,看到祁司辰在对着自己微笑。
一侧的席位上忽地有人高声言:“满头落满桔梗花的公主,瞧着当真像个花仙儿一样美。与北国的这位太子站在一处,倒很是相配啊!”
“美么?相配……么?”泰烟沉眸呢喃,她忘不了方才眼看就要坠到头上的那许多石块和身旁慌张的百姓们,里面还有不少是尚且稚龄的孩子。
这样,当真是美么?
泰烟迷茫了,这一刻她头上落满由爱郎赠予的鲜花,明明很美,心里应该是满足的,百姓们也在不迭的称赞他们两个才子佳人,容颜相配,她应该高兴的。但不知为何,女儿总觉得自己日后的结局,会如同这些坠落的花儿一般可怜,她没来由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喜欢么?”
祁司辰笑着打断失神的公主,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动作温和的为她拨去遮住眼帘的一片瓣儿,泰烟意外地摇了摇头,她迷茫的看着祁司辰,在思索自己至今为止,是否……做错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