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原镇国将军府的基础上改建的,前院跟正堂基本没用过,后院只有姜宓孤零零一个主子,平日里又是个诸事不管闭门不出的性子,下人们渐渐的都散漫了。有门路的自然另求出路,没门路的,当这里是个清水衙门,混混也就过了。
所以当隔壁忠南伯家的春桥一路穿过角门到后罩房的时候,并没有人知会主子一声。
春桥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尖嘴阔脸,对着四十多岁削瘦高挑的俞嬷嬷颐指气使:“伯爵夫人有命,你跟我走一趟。”
俞嬷嬷苦笑一声,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气愤的越裳拉了一把。
越裳圆脸发怒,并不唬人,“二夫人有什么要紧差事,昨夜把人使唤到子时,这会儿卯时刚过,又来了。公主还等着嬷嬷伺候呢!”
春桥讥笑一声,“这么个老货怎么能伺候好主子。你个小丫头一边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俞嬷嬷拦住想动手的越裳,“既然二夫人有用得上老奴的地方,老奴自当尽力。”
姜宓注意到,俞嬷嬷抓住越裳的手都在抖,她的心理动态是恐惧。越裳的心理动态是愤怒,两个飘红的打字,显示怒气值很高。春桥的心理动态是鄙夷。
姜宓看完这一段渊源,现实的时间却只过了一瞬。
“越裳,给我拿点止疼的药来。”
姜宓一边吩咐一边起身梳洗装扮。
越裳看着又自己动手的公主,忙主动伺候,“公主可是要出去?医师嘱咐您需要静养,弘文馆那边奴婢都已经替您告假了。”
“嗯,去忠南伯爵府。”
如今的忠南伯姜治是世袭得的爵位,原本这爵位轮不到他,但他大哥镇国将军姜齐有军功在身,又常年镇守西南边境。姜齐怜悯幼弟,主动放弃爵位,所以姜治一家对大哥感恩戴德,处处讨好。
不过仅限于十年以前。
姜齐陈柔苓夫妇信赖自家二弟,临死前将姜宓托付给忠南伯爵府,更是将所有家产都交到了伯爵夫人林锦华的手中。
听俞嬷嬷说,姜宓未记事前,还过过几年锦衣玉食的日子,但随着皇帝的忽视,京内各大世家对姜宓的遗忘,林锦华夫妇终于暴露了本性。
林锦华是个聪明人。
起初,她将姜宓养在身边,并不教她读书习字。另一面叮嘱下人时时传播她不详刻母的名声。又安排人假意教导她礼仪,实则日日对她的言行举止挑剔嘲笑。再安排自己的亲女儿姜姝带她见客、“好心”送她入自己亲女儿都进不去的弘文馆,冷艳看着姜宓闹出一个又一个笑话。那些流言蜚语与讥笑捉弄渐渐击碎一个年幼孩子的心,姜宓越发自闭一言不发,最后到了怕见生人的地步。
林锦华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演了一出“克亲”的好戏,待姜宓及笄后一脚踢到了安国公主府。
姜宓在穿越的第一天,就想见见自己这位“好叔母”了。
林锦华年近四十,却保养得如三十出头的妇人,容颜焕发,只一双眼不时闪烁,露出算计的小家子气。她对姜宓的好感值为10。
林锦华很意外,姜宓搬出伯爵府大半年了,可从未回来过。
“哎呀,宓儿回来了。”林锦华亲热地拉过姜宓的手,“春桥,记得准备大小姐最爱的碧玉酥。”
春桥跟早上在公主府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她满面笑容地下去了。
姜宓叹为观止,京城人,上到梁王,下到春桥,都精读过《演员的自我修养》。
姜宓振奋精神,反手亲切地握住林锦华,泪盈于眶:“还是叔母疼我。”
六个字把林锦华惊得一抖,险些把手抽出来,以为姜宓中了邪。
林锦华硬着头皮道:“宓儿最近过得可好?叔母可很是惦念你。”
姜宓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放声大哭,“宓儿过得不好,叔母可要替我做主啊!”
林锦华愣在原地,恨不得拿水泼开姜宓面上厚重的脂粉,看看这皮子到底是不是她那已经多年不曾说过一句整话的侄女。
姜宓不等她反应过来,撩起袖子将伤痕展示出来,继续哭:“叔母,梁王的小舅子朱厉成日欺负我,平时只是些撕书的小把戏,但今日他居然敢对我动手。您看,宓儿被抽了二十鞭,好疼好疼啊……”
林锦华忍不住伸手借擦眼泪的机会一探究竟,确定是姜宓之后,她更不知道如何应对:“是……是嘛。”
姜宓嘤嘤哭泣,“就是朱厉,我身边的小财子也被打了,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林锦华反应过来:“宓儿,叔母知道你受苦了。咱们要不从弘文馆退学吧?梁王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他母亲岚贵妃执掌后宫,是我们惹不起的人。”
姜宓止住哭,抬起头看向林锦华,眸中如有星月,“宓儿知道。所以宓儿已经修书一封给姨父,希望姨母能够在皇后千秋前赶回来替我主持公道。”
林锦华连遮掩都忘了,“你姨父?!通州节度使秦回?”?
姜宓嘴角一挑,“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