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嘚——
上阶梯的沉重脚步声中,不远处传出道扑倒在台阶上的闷响。
脚步声不重,像个小孩。
宁昭猜测,躲开其它人,向声音传出的方向伸手一提,正好抓住个份量不重的小孩。
还没自己的刀沉。
宁昭:“……”
真是个小短腿。
单手拎着小孩爬山阶,走了段路,宁昭远远闻到大风中焚尽的香灰气味,若有所觉地抬头,隐隐发觉,阶上似乎有什么人正目光森冷地望着自己。
“有杀意!”
燕行立马双目微眯起,翻转雪剑,召出血线。
血线一直延伸至阶尽处,墨老城主就站在百步之外,整个雾阴岭山势最高点——蜃龙龙首处。
身后悬崖浓浓的蜃雾倒卷,老人一袭宽大的衣袍松松披在干瘦的身躯上,临风雾猎猎鼓动,像随时会被狂风卷走。
在他面前,悬着八张九方金门封主符。
“终于肯出来了?”
宁昭丢开小行尸,抽刀,冷冷眯起眼。
“无论所图为何,您都不该做出这等擅动蜃龙妖骨、以此欺瞒他人的举动,箓城镇守蜃妖三千年,劳苦功高,现在收手的或许还来得及。”
“来得及?”
墨老城主低笑了两声,抬手指向箓城幻境的方位。
“后生,你知道老朽一开始寻那些医师来是要做什么吗?”
“罪大恶极就是罪大恶极,既不愿迷途知返、我没兴趣听你的苦衷!”
一道绯如刃上染血的刀光亮起。
宁昭语气不屑地将鸿刀转腕劈下,自崖下喷薄而出,沿千阶流动的浓浓蜃雾都随之斩开一线。
无需瞄准,绯刃直开阶上拦路的金门。
骤然开合的一线白雾里,刀光掠过宁昭坚韧如兵的明艳眉眼。
“八张主符拦不住我!”
砰!
金光瞬息之间狠狠破碎、又被汹涌的血色瞬间填满!
“咳咳咳!”
墨老城主一弓腰、吐出一口心血,暗红的血点子直溅五步。
“老朽不才,恰好能以身填缺,剩余的百年阳寿强用来挡二位后生,倒也能撑个一时三刻。”
他慢吞吞地拭去唇角血迹。
双手向外一推、操控九方金门封笼罩范围扩大了百步,人借符血命,心意相通,顷刻之间,将宁昭与燕行挡在了百步之外。
“是失魂。笑笑她阳魂归九幽,所有医师都束手无策,劝老朽节哀顺变,走投无路,唯有行善积德,求天道垂怜。”
每一道金门封外乒乒乓乓的刀剑声响起,墨老城主的苍老的身躯都会随之摇晃一下,他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走下石阶,穿过一众行尸,站在鹅黄衣裙的少女面前,抚摸着少女冰冷的脸,嘲弄地喃喃自语。
而后,双手下落,按住少女肩膀,整个人如颓山不堪重负地倾倒般,低下头,语气骤然一厉。
“若真只我可怜的小孙女阳魂离体,哪怕她是我墨家一脉最后的根,我也忍得!毕竟箓城城民陪我墨家镇守雾阴岭三千年之久,箓城非一家一姓之城,传于他们并无不可。可箓城除我这个半身入土的糟老头子外全失魂。徒留老朽看着他们的肉身日日衰弱、死去,何忍!”
金门封内,垂垂老矣的老者与行尸为伍,阴森地抬起头,望着金门封外。
“摄魂符、起!”
“该死!”
鸿刀横出,狠狠砸在荡开圈圈涟漪的金门封上,宁昭十指紧握刀柄、咬牙低骂了声。
背后,世人一声声痛苦、压抑、挣扎的呼声如山间鬼嚎,于空岭中回荡,一直传到了千阶之上,蜃龙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