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心堂门前的石狮子上洇了一片红,老太太则额角冒血,浑身抽搐着倒地不起。
事发突然,众人懵住,气势汹汹的夕朗也被吓得后退了半步。
“奶奶!!”
“喵呜——”
“老夫人!”
等众人反应过来,夕颜已经冲过人群半跪到老太太身侧。
她先是俯身听了听老太太的心跳,而后招呼着老管家合力将老太太放平,试图做心肺复苏,“奶奶,奶奶听得到吗?”
“哎呦,造孽啊!”
“这陆家可开罪不起,他们不会因此撤资我们镇的药田吧?”
“夕朗要是真把我们的金主气走了,别说京州市的医疗界,我们镇三千户药农也不会让他好过……”
意识到自己真的闯了祸,夕朗面色苍白地盯着倒地的人发愣。
“大伯别站着!来做心肺复苏呀!”
呆愣的中年男人被夕颜喊得一个激灵,而后手忙脚乱地推开她,努力做着最后的挽救。
心肺复苏最耗体力,成年男性做起来果然比小孩子见效要快。
眼看着老太太咳嗽着转醒,夕颜松了口气。
“张叔,快打给陆……”
一时情急,夕颜竟想不起来老太太平日里挂在嘴边的男人的名字,大脑里突兀地蹦出老太太家乡的方言,她脱口而出,“小爸爸!”
“唉!”
一听这个称呼,老管家立马掏出手机拨出电话。
夕颜则飞速跑进医馆内拿出一套针灸针,在老太太恢复呼吸后,施针扎入手指上的十二井穴。
看着少女年纪轻轻却手法极稳,夕朗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子,沉默着蹲在夕颜身侧为她打下手。
“有镇上的医生在做急救,就是……”
通了电话,老管家满眼焦急地乱比划,最终只能将电话放到夕颜耳畔。
刚刚施好最后一针,夕颜便听到电话那端凌冽的男声,“患者现在什么情况?”
男人声音冷得如扑面而来的冰雪,让夕颜一瞬间镇定了下来,她再次查看了老太太的瞳孔,言简意赅,“初步诊断是摔倒后诱发急性脑中风……”
“小孩子?”
外放的声音满是质疑,打断了夕颜的叙述。
老管家刚准备解释,夕郎便抢过电话,忙不迭道,“初步诊断为急性脑中风,我已做了中医急救措施,目前患者心脉呼吸平稳,需要上级医院立刻派来救护车……”
“知道了。”
还没等夕郎将话说完,对面便挂了电话。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从一场慌乱中冷静下来,复又对着夕郎指指点点。
从行事医德到药农利益再到夕家家事,夕郎被说得面色酱紫,小眼睛愤恨地在老太太和夕颜身上来回流转。
没一会儿,人群的议论纷纷被空中响起发动机的轰鸣声压过。
衣衫额发被强烈的气流搅得乱飞,众人抬头,惊诧地看到一架红白色的医用直升机悬停在夕心堂上空。
“那是复安医院的标志吧?!”
“不愧是京州陆家!直接拿直升机当救护车!”
“医院都是人家的,老太太又是陆家老夫人,能不重视吗!”
盘旋了十几秒后,直升机在一处空药田降落,一队穿着白大褂的人抬着担架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
直升机从出现到飞走,前后不过五分钟,连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个干净。
夕心堂前复归清冷。
夕郎擦了擦满头的冷汗,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转身逼近夕颜。
“吃里扒外的死丫头!现在看你还能找谁撑腰!”
他怒气冲冲地去揪少女的辫子。
少女反应极快,如一只灵巧的猫儿一般,三两步跳开他的掌控,只被他捞到了右侧辫子的发绳。
水蓝色的绸带被扯开,少女如缎的黑发一瞬间铺开。
晚风搅弄着长发,将打在少女面容上的夕阳割碎。她把鬓发别到耳后,逆着光一点点跳远。
家中的小橘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大伯,”看着男人像只球一样慢吞吞跟在后边滚,夕颜歪着脑袋笑,“您悠着点。”
夕郎追了两步实在跑不动,扶着膝盖大喘气,“你个没人要小崽子!你爸妈不要你!连那个老婆子也不要你了!”
他瞪着夕颜,面容扭曲,“那老婆子的人嘴上说着心疼你,还不是丢下你一个人?”
这番话,成功凝固住少女脸上浅淡的笑意。
耳畔有热闹的集市,远处有冒着热气的烟囱。
夕阳将少女细瘦的影子拉长,晚风又将那身影吹得飘摇,
她站在通往镇外和家门的岔路口,遥遥看了一眼夕郎,忽地躬身抱起小橘,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路边正下客的出租车里。
“臭丫头,你去哪?”
“敢走你就别再给老子回来!”
聒噪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外。
昏暗的出租车后排,少女抱紧小橘,单手展开一张名片。
只见白底金边的卡片上,印着三个苍劲有力的手写大字——陆宗砚。
复安医院神经外科陆宗砚,奶奶成天念叨的小儿子。
管家爷爷下午走的时候把明信片塞给她,说没地方去可以来找他。
“叔叔,去复安医院!”
看着渐渐逼近的夕郎,夕颜揉了揉眼睛,做出委屈模样,“我要去向住院的奶奶告发大伯虐待儿童!”
话落,满眼凝重的出租车大叔瞅了眼披头散发的柔弱少女,又瞅了眼不远处凶神恶煞的胖男人,毫不犹豫地甩给了夕郎一脸车尾气。
看着窗外的白墙黛瓦和各色药田飞速移出视野,夕颜才切实的意识到,她正在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可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一丝留恋。
怀里的小橘一直在拨弄着她的发带,她索性解开另一侧的辫子,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