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乐师们正在台上演奏,殷陈和李惊澜坐在台边,撑着手看着李延年授琴。
他站在边上默默听着琴曲,听到错音时不立时纠正,而是待一曲终了,在琴谱中指出错误的那一段,让乐师反复弹拨那一段。
乐师如此被教导几次,又弹了一次,果然便不会再出错。
李延年颔首,“错误的地方记得多练习几次。”
“多谢班主。”少年含笑看他。
他的教授方式和殷川很像,殷陈看着少年的侧影,想起从前殷川一遍遍教自己抚琴。
那时的她十分不耐烦,总是抚上一两次便耍赖,拉着阿翁的袖子可怜兮兮撒娇,不再认真练习。
殷川无奈,坐到她身边,与她同奏。
殷陈抬手按弦,殷川随意拨弄琴弦,奏出一曲自己谱出的琴曲。
义妩看着父女二人,摇摇头,“阿川,不可再如此宠溺她了。”
殷陈摇头晃脑,“阿母说甚,我和阿翁可没听见。”
义妩被她无赖性子弄得哭笑不得,过去揪揪她的小脸。
“姊姊笑什么?”李惊澜注意到她嘴角笑意,凑近她。
殷陈反应过来,“想起我父母了。”
“是给我取名惊澜的殷家大人吗?”
“嗯。”
“姊姊的父母一定很爱姊姊。”李惊澜浓长的眼睫下澄澈的黑眸闪着柔和的光。
“嗯,他们很爱我。”殷陈笑着点头。
李惊澜又拿脸蹭蹭她的脸颊,咯咯笑着,“殷家大人给了我名字,姊姊又救了我,姊姊是天下最好的姊姊。”
李惊澜温软的肌肤让殷陈微微怔愣,这样的语言逻辑更让她哭笑不得,道:“惊澜今后还会遇到更多人,怎么就确定我是天下最好的姊姊?”
李延年侧目看到李惊澜挤在殷陈怀中,两个人细语笑闹着,他教授完,抬步走过去。
“惊澜说甚呢?”
李惊澜抬头看他,故意卖关子,“这是我与姊姊的悄悄话,不能告诉次兄。”
李惊澜好动,她想给殷陈抓一把放在案上的果子,回头时,殷陈的伤臂正好被她一肘击中。
李惊澜立刻反应起来,抓着几颗果子坐在边上手足无措,大眼睛中闪着泪光,“我竟忘了姊姊有伤,对不住姊姊……”
“可要紧?”李延年看到她微蹙的眉头,关切道。
“无碍。”殷陈松了眉头,看向兄妹二人,“不必紧张。”
李延年拉起李惊澜,将她手上的果子放回盘中,温声道:“惊澜 我带姊姊去处理一下,你去找阿母说一声。”
李惊澜猛点头,又委屈巴巴带着歉意看向殷陈。
殷陈朝她挑眉,笑道:“惊澜再如此撅着嘴我可真有事了。”
李惊澜听了这话破涕为笑,转身去寻阿母。
李惊澜离开后,殷陈才皱眉嘶了一声。
李延年将手伸到她面前,少年指节修长,因抚琴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我还没脆弱到这种地步。”殷陈没有搭上他的手,自己站起身。
李延年俊眉微挑,引她往房间去。
走到偏房中,李延年拿出药箱。
殷陈坐在席上,“我自己来罢。”
李延年自药箱中挑出一个陶瓶递过去,“姊姊为何如此疏远延年?”
他那漂亮得叫人沉溺的眸子溢出些委屈,殷陈无奈道:“只是伤口有些难看。”
李延年眸中倒映她的影子,“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殷陈只得捞起衣袖,臂上绑着的布条子已经渗出些鲜红。
李延年跪在她身边,指尖微凉,滑过她裸露的肌肤。
殷陈的视线滑过他光洁的额头,少年肤如凝脂,不施粉黛时轮廓清晰,更有些少年风韵。
这极好的眉眼在他面上总是相宜的。
李延年感觉到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面上,喉结滑动,将臂上布条一圈圈缓缓拆下,李延年心中那点涟漪也逐渐淡去。
伤口确实触目惊心,不断流出的鲜血将半个手臂染得鲜红。
他将帕子浸水拧干,仔细擦去血液,露出伤口的原本表象。
伤口被竖着切下的,皮肉翻卷,露出鲜红的内里。
李延年打开陶瓶瓶塞,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伤口被药粉咬得有些痒,殷陈不安地扭动手腕。
李延年抬手按住她的手腕,指腹微微用力,摸到她的脉搏,“姊姊莫动。”
殷陈只觉被他按住的肌肤仿佛被火炙烤着,一股灼热感从那处上涌而来,额上冒出汗珠。
李延年松开手,拿过干净的布条给她包扎好伤口。
殷陈注视着李延年毫无恶意的眸子,道:“延年何时变成一个如此老练的医者了?”
“班子里的人练舞时常会受伤,多数都是我处理的。”李延年将沁了血色的布条帕子收到一旁,又将药箱收好,才又道,“姊姊今日来有何事?”
“室人说过我可以将李家班子当自家,所以我便来了。”
李延年笑着看向她,那双眼平静柔和如秋水。
李家两兄弟总会用这样的目光让人臣服,殷陈只得道出此行目的,“昭平君近来可有来找你麻烦?”
“自从姊姊将他赶走了,他已有一月未来了,姊姊想见他?”
“嗯。”殷陈将衣袖放下。
“那我给他写个邀帖。”
“不问我为何吗?”
“不必问。”
殷陈看着他,忽而一笑,“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我自然信姊姊。”少年的嗓音带着玉珠落盘的清润质感,像是蒙蒙春雨,落到身上毫无知觉,待反应过来时,发上眉梢窦沾了点点水汽,仿如笼了一层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