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吹胡子瞪眼,“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是事实,但不是每个人都像朝泠小时候一样,有这么高的绝悟和慧根。”陈平霖拿过宋槐手里的毛笔,笑着哄她,“累不累?先吃点儿东西缓缓,爷爷去给你拿栗子糕。”
宋槐笑说:“不累的。”
回答完陈平霖的话,她从椅子上起来,靠近段向松,挽住他的胳膊,撒娇说:“我下次一定好好努力,争取超过以前的叔叔,好不好?”
段向松被好生哄着,脸色回暖了些,“这还差不多。”
宋槐笑了一声,重新坐回去,挺直腰板,开始专心练字。
北城的冬季气温低,天色黑得也早。不到五点的功夫,院子里的路灯已经全部被点亮。
宋槐扶着陈平霖出了门,抬头看见十几米开外的橘色光点,它们排成一排,像一颗颗桔子硬糖。
绕过回廊往出走,恰巧路过偏屋。
木门半敞,几个工作人员拎着清扫工具陆续走进去。
陈平霖远眺一眼,喃道:“真是怪事……”
宋槐问:“爷爷,怎么了吗?”
“这锁已经上了快十年了,没想到今日突然被解开了……你段爷爷没跟我提过这茬呀。”
想起不久前和段朝泠一起进过这间屋子,宋槐说:“可能是叔叔授意的?”
“按理来说不应该。”陈平霖摇头,“当初这锁是朝泠亲自上的,怎么可能由他授意。”
宋槐有些意外,没想到其中有这么多隐情。
陈平霖叹息一声,想起以前的事,感慨说:“朝泠小时候吃过很多苦。”
宋槐听见自己轻声问:“……为什么。”
“他母亲年纪轻轻嫁进来,当时和向松没什么感情基础,没想到很快就有了孩子。那时候向松一直想要个女儿,他母亲误以为他们夫妻感情不和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女儿,为了挽回,故意把朝泠当成女孩子养了好几年。”
宋槐呼吸滞了一下,“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的事不提也罢。”陈平霖说,“这几年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好不容易开始缓和,以前的事也该过去了。”
见他不想多说,宋槐没再继续问,把满心疑惑压了下去。
将陈平霖送回南院,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刚走到门口,看见远处的棚檐下架着台古筝。何阿姨正拿着抹布对着筝面仔细擦拭。
宋槐自然认得这是前不久她和段朝泠一起弹过的那台。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它会被搁置在这里。
看到宋槐过来,何阿姨笑说:“回来了。”
宋槐勉强回以一笑,干涩开口:“这是……”
“朝泠让人搬过来的,说是你喜欢,送给你当礼物。”何阿姨说,“老师已经给你找好了,下周会来家里授课,教你弹奏。”
何阿姨又说了几句,宋槐没太听进去,随意寻了个理由回到卧室。
她翻出手机,胡乱解锁,找到段朝泠的手机号码。
再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待接铃声响了许久,最后变成无人接听。
宋槐稳了稳混乱思绪,丢掉手机,躺在摇椅上,对着窗外的路灯发呆。
好像困在一个迷宫里,她绕来绕去,拼命想通关,险些因此乱了分寸。
段朝泠大概就是这个迷宫。
她信任、依赖他,把他当作最敬重的长辈,努力想了解他,更想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
可思来想去,她好像没有能力去为他解忧。
这让她多少有些困扰。
自我纠结了好一会,睡意涌上来,意识开始变得黏稠。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一阵胜过一阵的手机铃声惊醒。
宋槐撑着手臂坐起来,倾身去拿手机。
段朝泠的来电。
清了清嗓子,指尖划向接听键,宋槐低声说了句“喂”。
另一边传来嘈杂的声音,轻音乐声混着男人的调侃声,听起来应该是在饭局上。
周围很快又变得安静。
他的声音低沉而空旷,像是身处走廊,“感冒了?”
“没有。”宋槐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声音不对。”
“可能是因为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段朝泠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淡淡说:“古筝送过去了吗?”
“送过来了,只是……它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真的要送给我吗?”
“你喜欢么。”
“喜欢是喜欢的。”
“那就安心收着。”段朝泠说,“没什么比你喜欢更重要。”
宋槐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
“要看情况。”
“可以尽量快一点吗?”
“有话想当面跟我说?”
“嗯……差不多。”他对她这么好,她总得想方设法为他做些什么才行。
似乎听出了她语调里带着的不自知的失落,段朝泠说:“想不想去看日出?”
宋槐当机立断地回说:“想去的。”
“听话,先睡觉。睡醒了就能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