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朝旁边移了一步,言简意赅地回答:“找人。”
凌知雨仿佛没感觉到周叙白的抗拒和疏离,依旧弯着一双亮晶晶的眼,“亲戚还是朋友?同学?”
她靠近时,有股淡淡的铃兰香,脚边的金铃铛清脆地响。
周叙白目光直白地对上凌知雨,脸上淡笑:“女朋友。”
他惯常用这种方式来拒绝陌生女孩的搭讪,既不唐突又不会下了女生的面子。
何况他也算不上撒谎。
一瞬间,周叙白看见凌知雨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恍恍惚惚地灭了,转而却又像一口气没吹灭的生日蜡烛,一阵风没扑灭的香火,生命力极其顽强地,晃晃悠悠重新燃烧起来。
“这样啊。”凌知雨停了耳机里聒噪的摇滚歌,安静下来。
复兴号进站,缓缓减速停在他们面前。周叙白和凌知雨一前一后上了车,凌知雨的胳膊细瘦伶仃,不堪一握,周叙白看了眼她的行李箱,主动帮她把它搬上头顶的行李架。
周叙白刚坐下,许久没说话的凌知雨话匣子又打开了。
“你女朋友会去南京南接你吗?”
“你们现在是异地恋吧,哎,异地恋很辛苦的。”
“你们多久没见了?”
凌知雨许久都没等到身边人的回答,也没注意到周叙白逐渐僵硬的神态,只以为是她太过自来熟让这个干净腼腆的帅哥不舒服,想要止住话头时。
周叙白忽然瞥向她。
像是筑在云端的神佛遁入红尘,这个话少干净,礼貌而疏离的青年忽然卸了身上那股一直抗拒的气息。
“这话跟你说很唐突,但确实很久没人跟我提起过她,”他望向凌知雨的眼神里染上了些不同寻常的色彩,像一个困在时间里疲惫的旅人终于见到了同乡人,近乡情怯,又欲语还休。
“我不知道有多久没见她。”他声音有点哑。
旅途上遇到的人像两条相交的直线,有且仅有一个交点,说出一些秘密也无妨。
周叙白望着凌知雨的眼睛,忽然很想说话。
想说很多很多的话。
想说在心里一直没人听的话。
……
凌知雨静静地听周叙白讲了三分钟,他说的概括,但凌知雨大致明白了:“你说你有一个女朋友零零,在南京上学,但是现在忽然在你生活中消失了,而且你的家人和朋友都说没有这个人存在。”
周叙白点头。
凌知雨眼神古怪地怕飘向他,就差直接明示他是神经病,她指着太阳穴:“你看过医生吗?”
周叙白没觉得冒犯,很平静地解释:“精神科和心理科都挂过专家号,没有任何问题。”
“我有一本日记,上面写着和零零相处的点点滴滴,不会出错的。”
凌知雨关了耳机里的歌,终于认真起来。她看向周叙白,分析地头头是道。
“假设,我们假设她真的存在,为什么家里人都说没有这个人?她又为什么不来找你?”
“她跟你约过会在六月份见面?”
“还是说只是你一厢情愿地奔赴一场根本不存在的约定?”
“明明没有一句承诺,就算她真的存在也是凭空消失的人,如果她在乎你就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还不留下一丁点讯息,让你漫无目的地找。”
“她不爱你周叙白,你这样很傻。”
凌知雨越说越激动,表情渐渐有些咄咄逼人。
周叙白瞥向她,又静静合上眼睛。
“话糙理不糙嘛,还有……别误会,我是看到你车票上面的名字。”凌知雨平复情绪,尴尬地揉揉头发,把耳机从脖颈上摘下来,“我可能有点激动,抱歉。”
“没关系。”周叙白像是很熟练地面对这些问题,他靠着椅背,没有被人冒犯的狼狈,“不管她爱不爱我,我都要找到她。”
“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我得确认她平安。毕竟如果只剩下我一个人对她有印象,很像电影里的阴谋前奏。”他说,“我要看她健康平安地站在我面前,跟我讲分手。”
周叙白平和,情绪稳定,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向内蜷曲。
停顿了几秒。
“我只是想见她。”
这次轮到凌知雨陷入沉默中。
“我能看看这本日记吗?”
“抱歉。 ”周叙白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和零零的事情,不方便让你知道。”
凌知雨偏过头看车窗外面疾驰而过的田野,过了半晌说:“我去南京旅游,左右也是一个人乱逛,我可以帮你找她。”
“不麻烦了。”周叙白婉拒,“我自己可以。”
他礼貌地回复:“你愿意听我讲话,已经很好了。”
距离到南京还有七个小时,凌知雨又主动跟周叙白聊了几次,热热乎乎的,明媚开朗,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都被他不冷不淡地挡了回去。
到后来,凌知雨大概也觉得自讨没趣,一个人戴着耳机安安静静地听歌,不再多说话。午饭时,周叙白去餐车吃饭,没见凌知雨动。
女孩子独自在外还是需要多照拂,周叙白伸手去叫她,发现凌知雨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睡梦中不算安稳,她鼻尖上沁出汗,脸色难看。
周叙白怕她不身体舒服,在座位上等了十分钟,见凌知雨没什么特殊反应,才起身离开。
周叙白在餐车吃过午饭,走出餐车自动门后想起聒噪一路的凌知雨。他思虑片刻后又返回,给她带了面包和水,才回到车厢。
他回来时凌知雨并不在他们的位置上,她那侧的小桌板凌乱地摆着两瓶药,不是治疗感冒伤风的常见药物。出于程序员面对长串英文的本能,周叙白用浏览器的识图功能扫出结果,读完了大段的百科内容。
“喂,你去吃饭了?”凌知雨从厕所那边回来,眼尾和嘴角都很红,脸色仍旧不好,大大咧咧地甩着手上的水,开玩笑说,“好歹也算是有缘分的朋友,怎么不叫我一起?”
周叙白动作自然地把手机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