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凌知雨的视线落在窗外闪过的树影，空荡而没有焦距地停留在连片的绿色。
她在车站里，躲在暗处，看见周叙白四处喊她的名字，在湍急的人群中寻她的踪迹，最后高大颀长的人蹲在车站角落，握着那株雏菊干花崩溃大哭。
以前几次旅程，凌知雨都会在最后回到瑞津时走到周叙白面前，送他一株小小的雏菊。这次也没什么不同。
凌知雨在心里说，只不过是简单的告别。
她手里握着从周叙白那里抢来的手机，陈青絮看向手机又转向她，忍不住问：“你和周叙白……就这么完了？”
凌知雨嗯了声：“怎么，不然还要放两挂鞭炮？”
陈青絮哑然：“……倒也不用，那你以后不会再跟他去南京了？”
过了半晌，凌知雨落寞地笑出声：“哪还有什么以后。”
那顶靛色假发又被她好生生地戴在头上，衬得她的皮肤愈发苍白羸弱，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青瓷。
“给周叙白的那些现金，我已经转到你银行卡里。这部手机。”凌知雨停顿几秒，微不可闻地叹气，“等我走后你再想办法还给他吧。”
“里面的关于我的消息就让楚昭处理下。”
楚昭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小声念叨：“侵犯他人隐私是犯法的……”
陈青絮咳了声，他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零零，我们现在去医院，先让专家看看你的实际情况再说。”陈青絮岔开话题，眉梢染上点喜色，“他非常厉害，一定有办法治你的病。”
凌知雨偏过头：“什么时候给周叙白看病？”
陈青絮清清喉咙，解释道：“可，可能要等几天。人家那边的专家也才刚收到传过去的资料，咱们得等他回复。况且，两边还有时差呢，你别着急。”
凌知雨的眼神扫过来，和陈青絮对视片刻，转而疲惫地合上眼。
“好。”
出租车一路开到瑞津市第一公立医院门口，崔如霜接到了陈青絮的信息，早就在水泥阶梯上盼着。
凌知雨下车的一瞬间，崔如霜像一只迫切归巢的小燕子奔向出租车，通红眼窝里蓄满泪：“你这丫头，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在外面没有好好吃饭？”
凌知雨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妈妈，辛苦你等我。”
崔如霜擦掉眼泪，半拥着凌知雨上楼：“我给你炖了老鸭汤，文火煨了五六个小时，骨肉软烂，你肯定喜欢。”
凌知雨扬起嘴角：“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陈青絮和楚昭把凌知雨安全护送到病房，见她乖乖换上病号服坐进病床，陈青絮这才放下心去和那位大洋彼岸的专家沟通凌知雨的情况。
他们离开后，病房里只有崔如霜和凌知雨两个人。
崔如霜看着凌知雨头上靛色的假发，心里一阵酸楚，却还是强扯出笑意，捋顺了女儿额角的发丝：“这颜色真好看，显得我闺女像小精灵似的。”
“哼，你闺女还不是戴什么颜色都好看？”凌知雨故意搞怪，捏腔拿调地唱：“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崔如霜被逗笑了，“你啊，还像个小孩儿。快尝尝妈炖的鸭汤，味道怎么样？”
凌知雨接过瓷碗，舀了勺进嘴，动作微顿：“好淡哦妈妈，你忘了放盐吗？”
“不可能呀。”崔如霜尝了勺汤，疑惑道，“不淡呀。”
“……”凌知雨耸肩，“那可能是我这几天在南京吃得口味比较重，所以觉得这汤淡。”
崔如霜端起保温桶：“没事，我再加点盐。”
“不用，妈妈。清淡点蛮好的。”凌知雨又低头喝了几勺，笑着说，“这味道我很喜欢，好喝的。”
崔如霜拍拍她的头：“那好，我去给你洗点水果。”
凌知雨笑着看崔如霜走进卫生间，强忍着反胃感没有把鸭汤吐出来。
她没有吃出任何味道，汤水进了嘴里仿佛直接越过味蕾进入咽喉，这感觉仿佛在喝漂着层油的热水。
凌知雨拿起旁边放着的醋，试探着喝了一勺——
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失去味觉了。
崔如霜在洗手间里洗苹果，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啪的脆响。她连忙跑出去，看见凌知雨愣愣地坐在床边，地上是摔碎的盛着老鸭汤的瓷碗。
“别动，你别动，妈妈来收拾。”崔如霜走过去拖掉凌知雨的拖鞋，让她整个人待在床上，“我去拿扫帚清理，你别下床。”
凌知雨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崔如霜弯腰扫地，仔细检查周围有没有细碎的瓷片，以防伤到她。
她可能很久没好好和妈妈说话，才没有发现崔如霜的鬓角已经这样斑白了。
“小雨听话，等下我再给你盛一碗汤。”崔如霜安慰道，“正好给你加点盐。”
“我不想喝了，路上有吃东西，现在不饿。”凌知雨撒娇，“妈妈，我想跟你说说话。”
崔如霜连声答应，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床边，握着凌知雨的手：“好啊，说什么。”
凌知雨：“说说我不在的这些天，你都干了什么吧。”
“刚发现你留下的纸条时，我快急疯了。后来还是小絮安慰我说，阿姨，这不是她第一次跟着周叙白去南京，知雨有分寸。我一想也是，我闺女个性闯荡，不怕生，人又聪明，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崔如霜笑，“后来跟你发微信见你情况都好，我也算放心。”
“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没事做，每天整理床铺，看着天气要降温就从家里给你那几套初秋的厚衣服。”崔如霜顿了下，故作轻松道，“还去墓园看了一次你爸。”
她爸，凌东海。
凌知雨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人，如今这样忽然间提起，她现下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应对崔如霜的话。
崔如霜继续边拍她的手边说：“挺久没去了，给你爸擦擦墓碑，放点白酒，跟他絮叨絮叨你的事，没说别的。”
见凌知雨一直不说话，崔如霜轻叹一声：“小雨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