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传来,随云远掐紧胸口猛地呕出一口淤血。
原本就半搀着她的雨音霜连忙将人扶起,“随云远,你……”
她轻轻推拒了一把雨音霜,自己扶助一旁树干站直身体,“我从前看英雄救美的话本子结局,若是少年俊杰,便是无以为报,今生以身相许;若是凶神恶煞,就是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
此话一出,悲绝气氛立时无影无踪。
“你,你放肆。”苍越孤鸣明显底气不足。他既想驳斥这番调笑之言,却又顾忌她伤重在身,全因一路尽心相助,不免左右为难。
随云远并不答他,而将目光投向赫蒙少使,“苗营应教过基础急救。雨音姑娘的右肩需要固定。”她说着交出绑带伤药,并指示赫蒙少使就地取材木料。而她自己的一双手,却未如她容色冷静镇定,而是从始至终剧烈颤抖不停。
“我无事,不过小伤。倒是你,步霄霆的妖法竟如此厉害,到现在还不能停息。”雨音霜道。
“无关。我只是,第一次亲手杀人。”随云远淡漠态度与此言丝毫不符。
“云姑娘你……”
“他想去铁军卫一趟不妨事。”随云远打断苍越孤鸣未尽之言,继续对雨音霜道,“我们早已进入其侦查范围,至今既未遭遇攻击,又未得到援救。这便是万里边城的态度了。去一趟,大不了,也就是吃回闭门羹而已。”
此言一出,赫蒙少使猛然间灵台通明,大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王子性命试探铁军卫!”
“等等,这是从何说起?”风间始奇道。
“所谓私事,只是为铁军卫军长提供搪塞借口,实则铁骕求衣怎有可能不知情急递内容。你可曾想过,如果他倒向北竞王,后果不堪设想!”赫蒙少使怒道。
“叛徒永没有好下场,所谓一次不忠,百次无用。铁兵卫与其自降身价,与竞日孤鸣旧部争功,何如手握强兵,坐镇雄关,反而双方都要争取他的支持。万里边城有足够重的筹码,当然稳坐钓鱼台。”随云远平静道来,略停了一息又继续,“你看,他们这不是通知到你了吗?反正铁骕求衣的毛多,不薅白不薅。”
然而下一刻,随云远的脊背骤然僵直。
“你们还有这般闲情逸致的余地吗?围上!”
发声者正是领率苗兵,循迹埋伏至此的渡江卿。而其后不远的步霄霆与苏厉随即跟上。
苏厉象征性地颔首一礼,“苍狼王子,我们又见面咯。”
再逢围杀,情势不利更胜于前。随云远软纱再起,却招式不稳,飘忽抖动,更不要说准头力度。
“随云远,后撤!”雨音霜即刻发令,一记樱斩掩护交换战位,风间始同时跟上,击退苏厉一掌。
“渡江卿,”随云远忽然唤声,音色冷泉冰冻,如摄寒流,“擅自插手苗疆皇权之争,可问过你背后之人的准许?”
“哈。拙劣的挑拨。渡江卿所忠,只有王上。”
而她似乎并不在意渡江卿之回答,一记神关掩云再度横出,但因气空力尽,不过徒有其表。
一行人且战且退,进入一片绝壁深潭所构筑而成的阴暗监牢。铁笼凌空而设,由碗口粗大的链条缠锁固定在峭壁之中,笼下暗流湍急,阴湿弥漫,而这所有的锁链都最终链接到中央一座完全悬空的牢笼之中,末端以七爪形状牢牢扎陷入囚笼中人的六处大穴。
“象为水,阳陷阴中,外虚而中实,上下皆坎,是为重险。好凶的魇镇之术。”随云远望着中央铁笼,只见一位白发老者困于骨椅之上,其琵琶骨为两只巨大利爪所洞穿控摄。整座监牢形成一个巨大的镇压术法洄流,抽取所有囚者的功体支持运转,更在中央大牢之上附加了诸多恶咒。
“此处已是死路,苍狼王子,你们无处可逃了,还是束手就擒吧。”
苏厉抬手命杀之间,苍越孤鸣从怀中取出一支造型奇特的金色钥匙,高举过顶。
“逆贼,尽诛。”
冲杀过来的苗兵未及进入监牢范围,便被不知所在的漩涡之力统统绞成了碎片。囚笼之中回荡着阵阵狞笑恶吼,声如洪钟。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步霄霆警惕问道。
苍越孤鸣缓声而答,“罪海七恶牢,是最忠心的王族亲卫。”
渡江卿却不以为然,“凭这些囚徒就想要威胁王上吗?笑话!还是和你死去的父王一起泉下团聚吧。”
“你说谁死了……你的父亲死了。谁准他死了……你竟然死了,我要怎样报仇!我还没有讨回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啊!”白发老者一声长啸,震动绝壁,满腹的忿火如炎山喷发,气劲怒涛涤荡千钧,七恶牢内地动山摇,翻天覆地,精钢所铸的牢笼四面断折,将苏厉等人狠狠撞飞,重创在地,甚至其中一截直接贯穿了渡江卿的腹腔,使其当场气绝,而后直插入墙,尚有寸许!
苏厉与步霄霆二人见事不妙,立刻遁走。
风间始缓了几息才说,“那个人好恐怖啊,这一声的威力可撼天裂地,他到底是谁?”
“既然有这样强的战力,为何一开始不直接来这里?”雨音霜同样问道。
“他曾是苗疆的梦魇,是祸乱之源。他的情况特殊,但……他也会是我的胜利。”苍越孤鸣回道。
“胜利?“白发老者冷然狂笑,”这些罪链一旦打开,你们都别想活命。来啊,打开罪链,放出你的亲卫。看你能带走几个,又有几个人会帮你。还是你想要先杀我,你杀得了我吗,你敢吗!”
随云远放下紧捂双耳的手掌,扶着双膝慢慢站直身体,看向上前接近的苍越孤鸣,眼中流露出阻止之意,但她尚未完整踏出这一步,便更快地收回站定,只是继续望着他的背影。
“我……不杀你。父王允诺先王不杀你,我也不杀你。我知道你是谁,只要你能替我杀了北竞王,我就将王权交予你。”苍越孤鸣紧握着王钥承诺道。
“王权……哈哈哈哈哈……对一个早已被磨灭的存在,那种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那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父王欠我的,你还得起吗!这数十年的光阴,这数十年的折磨,我身在此地,脚不能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