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她,也呜咽了起来。
在狼群中长大的孩子,凶悍冷厉,流血不流泪,但是此刻,除了流泪,除了悲号,又何以发泄心中剧痛,人生永憾!!!
两人互相偎依着,似两头孤狼,伤痕累累,只能在黑夜中舔舐彼此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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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过世七日,江南这边的陆府甚至没有派人来问过一句。
陆芷萱怀疑父亲陆仲甚至不知道罗氏没了。
前阵子,陆仲给京城陆府去信,让明氏派几个干练老道的婆子来伺候有孕的新姨娘。想必陆仲正如罗氏希望的那样,有了新人,便把旧人抛到了脑后。
罗氏当年的盛宠,便连正妻明氏的风头都压了过去,可才几年光景啊,竟落得这样一个收梢。
痴心男女?
白首不离?
陆芷萱心中说不上来的腻烦。
陆家大姑娘头十五年的人生,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踌躇满志,而罗氏用她的死,为陆芷萱撕开了一个口子,让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姑娘窥见了人生的另一副模样。
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今日是罗氏的头七,是传说中,逝者魂归人间的日子。
陆芷萱精心制备了满满一桌吃食,罗氏活着的时候没有尝到女儿的手艺,至少供桌之上,陆芷萱想让她尝一尝。
八宝琉璃羹,吉祥如意圆子,四菜一汤,加之几份点心。
满桌吉祥琳琅菜色,香气四溢,热气腾腾。
而陆芷萱和薛岱二人默然坐着,看菜肴一点一点原样凉透。
最后薛岱望了望窗外天色,觉得时候差不多了,遂推了推陆芷萱,示意她:“是时候了。”
陆芷萱便随着薛岱走出了屋子。
薛岱递给了陆芷萱一根火把,帮她点燃,然后陆芷萱一扬手!
火把正落在院子中央的茅草堆上,遇风愈烈,熊熊地燃了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烧起了冲天黑烟!
再刮一阵风,更是风助火势,连院子也着了火。
薛岱护着陆芷萱,向后退到了安全距离。
火光烤得人皮肤发疼,火足足烧了一夜,两人便也站了一夜。
直到晨光熹微,小院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冒着青色的烟,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居住过一位绝色的女子。
就让这把火为罗氏送葬。
陆芷萱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转头问薛岱:“我打算走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
罗氏是薛岱与这浩大人间的唯一联系,现在罗氏不在了,薛岱是否又会回到狼群中去呢?
薛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反问道:“你呢?”
罗氏不在了,陆芷萱又该何去何从呢?她见过了这华美幕布的另一面,还会心甘情愿地回到那个樊笼之中去么?
少女笑了笑,笑中几分萧索:“我?我自然是要回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若是可以,陆芷萱想留在这山林中为罗氏守孝三年,以全她们母女一场。可是她知道不行,若真是三年之后再回去,那她便也不用回去了,还不如在这山林中终老。
斯人已逝,被留下来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
她落水被掳,离开京城这么长时间,陆府众人不知她生死下落,还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子。
而且陆芷萱总要对公主府那边有个交代。
陆芷萱性子中自有刚强坚韧的地方,认定了的事情,便是粉身碎骨,九死无悔!
薛岱忽然觉得,他此刻要是再不抓住陆芷萱,她可能就会从自己指缝中溜走,再也找不回来了。
男人野兽一般的直觉促使他抓住了少女的手:“一起走!我跟你!”
不仅是薛岱不想离开陆芷萱,经此一事,薛岱也在陆芷萱心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他们两个都是罗氏留在这世间的“孩子”,命运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把他们连在了一起。
面对薛岱恳切的目光,陆芷萱几乎心软。
但不行。
眼下她的名声本来就已经岌岌可危了,陆芷萱不可能再带着一个大男人回去,那她便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男人眼中的光在陆芷萱长久的沉默中渐渐黯淡了下去。
陆芷萱忽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薛岱有耳朵和尾巴,此刻应该已经全都耷拉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