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收留进育德堂,该多么幸福。想罢又摇摇头:我又不是浮生之人,若非此次机缘巧合,我连浮生在哪都不知,如何进育德堂,真是痴心妄想。
距离梦女祠一里地外都已经停满车马。一眼望去,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两位妈妈已早有预料,提前拉着孩子们下了车:“年年都是如此,听闻今年要多盖几座梦女祠,六堂正为此争得不可开交。”
“这是好事,为何争执?”俞澈一面牵着孩子们下车,一面奇怪道。浮生果与外界不同,不信神佛,倒尊梦女。
郑妈妈嘱咐孩子们:“不可乱走,手牵着手,切不可松手。”几人分别左右手牵了孩子们,往梦女祠走去。
“具体如何,我们也管不着,做好自己便可。”郑妈妈道。
只见一路上有许多红帽黑袍之人在指挥秩序,故虽人潮涌动,但秩序井然。孩子们也都分得清轻重,牵手不放,并无乱子。
梦女祠坐北朝南,面阔五间,进深四椽。前正殿,中戏楼,后厢房。整体端丽简洁,大气却并不奢靡。
梦女祠身后不远处就是巍峨的挂月雪山,红色肃穆的飞檐和白茫茫的雪互相映衬,美轮美奂。
众人先在门口买了香,拜了三拜,插了第一道香。又进正殿,跪在蒲团上拜三拜,再插第二道香。投了些香火钱后,众人拉着孩子们去戏楼里看戏。
戏台很大,但是看的人太多,后来者都看不清台上唱的何戏。妈妈们领着他们挤到二楼厢房,终于宽敞了些。
“你来不过一月,还不知这些。育德堂是少德序和星晓堂合办,他们每年都会给育德堂留个厢房。”郑妈妈看出了俞澈的疑惑,解释道,“不过主要也是为了孩子们留的。”
俞澈点点头,低首去看戏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戏。见那戏台台柱密排,重檐飞角,且凤戏牡丹的木雕活灵活现,是那简朴却十分精巧的布置。戏台上正锣鼓衬着戏腔,唱的正是梦女守护浮生的传奇故事。
戏文里,先是一阵兵荒马乱,万民哭嚎。紧接着梦女神兵天降,拯救万民于水火。她率领众官和百姓前往浮生,设下结界,与外界再不互通。后浮生几次动乱,皆因梦女而得救。
就在她看得入迷之时,一错眼,忽然在人流攒动中瞧到了个熟悉的身影。是他!俞澈惊得猛得站起身,吓了周遭旁人一道。
“怎么了?澈姑娘?”坐在俞澈身边的李妈妈一向耳背,寡言少语,这回难得被吓得开了口,直拍胸脯。
俞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激动了:“无事,我……我就是想去如厕。”
“那便去吧。”郑妈妈挥了挥手。眼见俞澈离开后,才凑着李妈妈的耳朵笑骂道:“阿澈这莽撞性子竟有些像阿采。”
春采撇撇嘴,故作气愤:“哼,妈妈们不懂,这叫真性情!”
“不过……澈姑娘倒是比采姑娘更温顺些。”李妈妈也笑了。
春采这下不干了:“得得得,我统归是个蛮猴子,还是最野最蛮、猴头猴脑那种。”
“我也要做蛮猴子!”春然忽然开心地站起身嚷嚷道。
春盛一下噗嗤笑了出声:“傻阿然!蛮猴子是骂人的话!”
春然有些不解,咬着手指,歪着脑袋:“可采姐姐很好啊,那为什么是蛮猴子?”
春采一把探身揽住春然,得意道:“咱们阿然才是最大智若愚的!”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俞澈下楼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那着貂绒披风的背影转去了后台,她顾不得其他,连忙追去。
他为何会在这里?他不是从不下山吗?这三日便得见他两次,莫不是太巧合了些……俞澈正胡思乱想着,忽的便被一小厮拦在了戏楼后台外。戏台上嘈杂的锣鼓声吞没了那小厮的声音。
俞澈紧紧盯着那个身影,只见他上楼不见了踪影。
他先前让我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我现在又该如何可以取得他的信任呢?
昨夜小青带回来的纸条只有“取信”二字,写得轻巧,事可难办!本以为他是个病弱之人,却不想有一身好武艺,上次打草惊蛇,现又该如何挽回……
俞澈心烦意乱。不管如何,难得瞧见他,必要跟上瞧瞧,说不准今夜就有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可以抓住。
俞澈想罢,于是提裙往回走。小厮见俞澈表情,还以为俞澈要硬闯,却不料走得如此果断:“真是怪人。”
谁知,俞澈转头便翻上围墙,又顺着飞檐偷偷爬上戏楼后堂屋顶。她蹑手蹑脚寻到一处烛光明亮、言语激烈的屋子,悄悄从檐角探身出去往里瞧。
果然是他。却见段谨正背对着俞澈和一戏子争吵。屋内除了二人,便空无一人了。戏子着蓝白色水袖,一副花旦脸,眉目之间自有一股妩媚柔情。
“我一腔真心,梦女都得见!”女子满脸怒容,又带着些凄苦,“这么多年!怎不懂我!”
段谨却只把一布绸包放到桌上:“吃食领用了,但此物却万万不可收。”
女子痛恨地将布绸包高高举起就要摔下,紧接着又换了一张伤心欲绝的脸,抱着布包就跌在地上:“为何……就因为我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