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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帕还佳人(1 / 2)

月上西楼,星海点点,景明堂内四处掌灯,一片暖黄从紧闭的窗棂中透出来。

早有小厮将热水备好,陆秦弓沐浴时不喜跟前有人伺候,便将他们都打发出去。

他掏出揣了一路的笺纸与手帕包着的酥饼,随意地搁在案几上,接着将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褪下,露出白皙精壮,肌理分明的身躯。宽肩窄腰,后背肌肉紧实,一道道狰狞的旧疤沉默地宣示着它们的功勋,而胸前那块粉色的铜钱大小的新疤则召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曾在鬼门关闯过惊险万分的一趟。

陆秦弓沐浴过后,因屋里烧着地龙,他便披着件松松垮垮的外袍闲闲地坐在太师椅上看邸报,一头乌黑潮湿的长发此刻稍显凌乱,上半张脸分明是风流倜傥的矜贵公子模样,偏偏下颌蓄着短须,愣是将那几分风流与矜贵抹杀殆尽。

小厮阿照端了碗人参鸡汤上前,说是蒋氏着人送来的,陆秦弓头也不抬,道:“赏你了。”

“谢公子!”阿照忙道,又见案上放了团皱巴巴的帕子,正想一道收拾了去,陆秦弓却道:“放那吧!”

阿照应是,端起鸡汤躬身退下。

陆秦弓放下邸报,垂眸睇着笺纸上的簪花小楷良久,漆黑的眸中漫上浅浅笑意。他将帕子揭开,里头的酥饼饼皮早已碎成了渣渣,一团残叶似的拢在那里。

陆秦弓捻起一块酥饼,因为被他的体温捂了一路,早不复之前的酥脆,软扒扒地一团在囗腔里化开。先是猪油的香与红豆的甜,再是肉蓉的鲜,三种滋味最后与蛋黄的咸碰撞到一块儿,咸甜交错,竟然不腻,反而出奇的好吃。

不知不觉间,陆秦弓将那两个酥饼吃个精光,等他回过神来,只有一方沾了油渍的绵帕孤零零地摊在桌案上。

陆秦弓凝视着帕子,忽地眸光一闪,转身往内室的一色黄花梨木家具中翻找。先是衣匣,无果,又去翻窗边的书柜与多宝阁,最后翻到了上了锁的官皮箱,还是一无所获。

“阿照,阿照!”陆秦弓朝外头扬声道。

阿照急忙跑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我刚回京那日的衣物你收哪去了?”陆秦弓道,声音有着丝丝焦急。

阿照道:“您在找这个呀,小的放衣匣里了。”

“我找的是一方绣了字的手绢。”

阿照挠挠头:“小的没见过什么绣了字的手绢啊!要不小的帮您找找?”

陆秦弓颔首,毕竟阿照比他这个正经主人还要熟悉他的屋子。

阿照在屋里的旮旯里翻来覆去一通找,最后在架子床的裖席下找到一方杏花色的手绢。

阿照将手绢双手递给陆秦弓,只听他道:“公子,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吗?”

陆秦弓接过手绢:“下去罢!”

阿照躬身退出,轻轻将门带上。

屋内又恢复了静谧,一道颀长的身影在烛光下摇曳。

陆秦弓手执素帕细细端详。

这是一方很寻常的锦帕,唯一的不同,便是帕角似白线绣了几朵小小的字——行到水穷处,坐看……

字体仍是秀雅飘逸的簪花小楷,只是诗最后那三个字似乎是因为帕子主人的疏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们并没有被绣上去。

陆秦弓一哂,这倒挺符合她做事没头没尾的风格的。

犹记得班师回朝那日,他坐在高头大马上被全城百姓夹道欢迎,听着他们毫不吝啬的赞溢之词,再也没有了前世飘飘然的忘乎所以。

所以他看到了那个高呼镇北将军威武的稚儿,也接了到那个一脸慈爱的老婆婆递给他的苞米饼子,还听见了一声悠扬的口哨从天际飞来,待他双眼寻去,便看见了一张绝世出尘的笑靥。

他还记得她笑得眉眼弯弯,一汪清泉般的眼眸映着屋顶的积雪,像洒了星辉一般明亮。

这些都是他前世不曾注意到的温暖与美好。

在他看清了她手帕上刺绣的字时,平古无波的心湖竟掠起了一圈浅浅的波纹。

她也曾与他一样吗?经历过黑夜的围剿,依旧初心不变,纵使步履蹒跚,也要向那金灿灿的黎明冲去。

就因着上面这几个字,他鬼使神差地便将这方帕子给带了回来。

……

陆秦弓凝视着这方帕子,又抬头望向对面墙上挂着的字画,其中一副笔法行云流水,刚劲有力,上面只写了两行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他忽地一叹,良久后,陆秦弓将桌上的灯盏挪近了些,揭开灯罩将手帕放到火苗上方。那几个刺绣小字在烛火的映照下越发清晰。随着火苗的攀升,一股丝物燃烧的臭气闯入陆秦弓的鼻尖。他猝然一震,猛地将帕子丢进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中,正欲腾升的火苗骤然熄灭,只留一室余味。

陆秦弓捞起手帕,幸而只烧了小小一角,那上面的小字儿还好好的,他松了口气,将它摊在八宝阁的撗梁上。第二天起来时,已然干透,便将它丢到了官皮箱里,啪哒一声上了锁。

“找个机会还给她罢!”陆秦弓这样想着,在阿照的协助下将朝服穿戴整齐,再由他提着小灯笼照路,出了景明堂。

卫聪早已等在外头,亦提着盏灯。

尚是寅正时分,金乌未醒,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又呼呼地刮着,跟在二人身后阿照已冻得两排牙齿打架,缩头缩脑。再看看陆秦弓与卫聪二人,仿佛上京这点风雪在他们眼中不过毛毛雨,照旧面色如常,步履铿锵,不愧是苦守边关那苦寒之地五年之久的悍将。

阿照将两人送至大门,早有马奴将马匹牵至大门前等着。

陆秦弓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见是陆郁亭,便拱手问安。陆郁亭微微颔首:“今儿照旧骑马吗?”

陆秦弓道:“怎么,您要跟我一道?”

陆郁亭摆摆手:“我老了,吃不惯那苦。”

陆秦弓瞄了眼陆郁亭乌纱帽下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一头青丝,嗤了一声。

这叫老?白头发都没一根。

陆郁亭仍笑吟吟地:“过完今年,我便是知非之年了,还不够老吗?”

“年轻是一种心态,与年龄何干?”陆秦弓道,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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