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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火(1 / 2)

白老爷和怀珠从后山戏台子匆匆下来,画娆紧随其后。眀瑟等人早已回家守孝了,白老爷留到现在,一则为了眀瑟的胡闹和太子请罪,二来等等怀珠。

白老爷略带惭愧:“怀儿,爹爹倒没想到你如此识大体,主动愿为你祖母服丧。”

毕竟怀珠不是白家的种,之前因为太子殿下的事,白家对她又不太厚道。

怀珠道:“应该的。”

白老爷舒了口气,又絮絮叨叨:“爹爹知道当初你不愿意侍奉太子殿下,惦记着那姓许的后生。但这也是为你好,没有爹爹送你去太子那里,你焉有今天?”

怀珠几分打量:“是得感谢爹爹,没有您我焉能沦落到今天。”

白老爷心脏一突,这话听着如此阴阳怪气,跟反话似的。

“那你刚才究竟和太子殿下胡闹什么?爹爹可都听见了。不准任性,待回去好好和太子殿下道歉认错,争取来年怀上子嗣,白家满门的荣耀就靠你了。”

怀珠哂道:“爹爹期待子嗣,怎么不自己娶小妈生。”

“你……!”

白老爷脸色一白,登时要怒,又想起怀珠今时不同于往日了,做了太子的嫔妇,要报复白家只是吹吹枕边风的事,只好隐忍不发。

怀珠亦晓得白家不过看她有利可图,才巴巴过来说是自己的什么娘家。其实她已和陆令姜一刀两断了,白家青云直上的美梦很快泡汤。

山间腾起一阵银色的雨雾,枝条柔弱的树被打得东倒西歪,临邑最大的不好就是潮湿,春夏秋总在落雨,没完没了。

承恩寺山脚下的四季花卉影壁后,韩若真跪得双膝红肿,哭得嗓子都哑了,求饶道:“……饶命,臣女知罪,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

赵溟监刑,无奈道:“韩姑娘,都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属下亦无能为力,您还是好好跪着吧。”

就因为晏苏荷等人的搅合,白小观音要与殿下割绝。殿下固然不能惩罚未来太子妃,却可以罚帮凶的韩若真和白眀瑟,每人在雨中跪足两个时辰才允起身。

韩若真怨道:“殿下和白怀珠闹变扭,就可以拿我们撒气吗?凭什么。”

赵溟一瞪眼:“韩姑娘!注意您态度。”

韩若真住口,又哽咽说:“我真的知错了。只要您告诉殿下饶恕我,我有办法帮殿下哄回白姑娘,我保证。”

赵溟迟疑,不置可否。

韩若真慌了,她一个世家名门的大小姐哪里被罚跪过。越过影壁斜斜瞥见白小观音和白老爷的身影,忽然喊道:“白姑娘,白姑娘,求您发发慈悲救命!”

不远处的画娆刚要扶怀珠上马车去,韩若真跌跌撞撞奔过来,“之前多有得罪姑娘,如今深自后悔,求姑娘开开恩免我责罚吧……”

怀珠雪白的裙角顿时沾了个脏手印。

赵溟低低骂了句脏话,令卫兵速速将韩若真搀到远处。

“让白姑娘见笑了。”

怀珠微有纳罕,刚还趾高气扬的贵女竟落魄成这般模样,回过头,见陆令姜伫在不远处,刚从半山腰的遍布青苔的石阶下来。

怀珠顿时明白,韩若真他下令罚的。只是韩家也是有头有脸的贵族,他这般羞辱人家女儿,真当天底下没王法吗,韩家岂能善罢甘休。

陆令姜径直过去握住怀珠被雨气浸得冰凉的手,呵了呵暖,动作缓缓的,刚才的龃龉仿佛完全没发生过,半点和她恩断义绝的觉悟都没有。

他将生凉的唇触在她的额角上,有种压抑的欲色,柔情款款问:“担心我呀?”

怀珠皱眉,没头没脑。

他知她疑心罚跪之事,主动解释道:“那几个女子害得你我生了嫌隙,跪跪算什么,死了也不冤枉。我只护着你,谁也不能惹你不高兴。”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没什么特别的,却夹杂着冰凉狠毒,轻轻松松要人命。

怀珠想起前世他玩腻了她时也赐了她一条白绫,她哭破了喉咙,苦苦哀求”太子哥哥饶我一条命吧,我再也不敢觊觎太子妃之位了”——却于事无补。

太子对待弃子,似乎惯来如此。

陆令姜见她神情有异,察觉说错话了,自顾自地改口道:“当然,今日图一时爽快罚了韩家女,改日我还得亲自登门上韩家赔罪。”

怀珠心思缥缈,只漠不关心着嗯了声。

陆令姜忽然将她的下颌轻掐向自己,怜爱不舍地圈住她纤腰,将她紧紧带向自己,贴身相依。他极低哑的幽怨在她耳蜗深处,只有彼此能听见:“……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对我如此冷淡 ,又为什么要借着奔丧的幌子离开我?怀珠,阿珠,要不你别去白家了,我带你回东宫,实在有些舍不得你。”

他的力道带了微微的桎梏之意,仿佛下一刻便会反悔,让她跟他走。怀珠感受到危险,骤然缩回手,动作决绝,好似壮士断腕。

陆令姜微微讶然。

她几乎是使全力地推开他。

白老爷看得咯噔一声,生怕自己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得罪了太子,及时插口道:“殿下,怀儿为她祖母仙逝伤心坏了,嗓子嘶哑,见谁都心情欠佳,过两天就调整好了。”

陆令姜晾在一旁,隔了半晌才恢复了正常的语调:“是。人死不能复生,伯父和四姑娘都请节哀。”

又深深看怀珠一眼,见她深垂螓首,态度依旧坚决,显然是绝不答应自己刚才的提议,只好无奈让步道,“算了,好吧……爱回就回吧,稍后我也会去吊唁。”

刚才他在山腰的戏楼阖目小憩了会儿,做了个噩梦,到现在仍浑身冷汗。梦中俨然是个上吊的女子,影影绰绰的白裙好像怀珠的模样。

自从怀珠落水以来,他时常做些荒唐的怪梦,这次是最可怕的。她悬挂在半空,他脖子上的伤痕也跟着痛,一种无法言说的前世今生的痛。

隐隐感觉,她这次要和自己分开并非闹脾气那么简单,也并非哄哄就能搪塞。他怕她真有危险,所以才不愿意她离开他的视线回什么白家。

当下陆令姜轻轻喟叹一声,挥手叫来赵溟,就由赵溟继续护送怀珠父女归家,负责路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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