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的几个字落入人耳,赵梦长好似回光返照,惊恐地睁大双眼,挣扎想要挪动,却徒劳无功。
赵往缓缓立起身,声音不复柔和,道:“梦长,把你最后的价值给我。”
顾江蓠没能看清他是如何动手的,待那人吹着小调离去,方从阴影中步出。
夕日红光笼罩巷子,此地,一人失魂落魄,一人已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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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够了吗?”顾江蓠看向他的目光冰冷。
谢凌川尚未回神,面上情绪空白。
“信不信随你,”顾江蓠立起身,留他一人在原地,“别忘了答应我的。”
日光斜入凉亭,却难抵彻骨寒意。世间光怪陆离,唯人心最难辨。
谢凌川缓步走向府门,面上喜怒难辨。他并非不信顾江蓠所言,只是赵往任兵部尚书一职,马匹、军火甚至各将领的调配皆经其手。倘若那股藏在暗处的势力已渗透至此种地步,大梁的危亡恐怕再无回转之地。
京城上方冒着滚滚浓烟,那是丹殿的方向。那黑烟遮盖红日与霞云,城中昏暗不明,好似昭示着某种可怕的不可避免的未来。
谢凌川立在府门之前,望着那处,思绪纷飞。
“谢凌川!”
有人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握拳就要朝他砸来。
谢凌川看清来人,一步未退,生生挨了那全力一拳。
冯澈赤红着眼,死瞪着他,有滔天的怒火亟待发泄。
可谢凌川只是淡声道:“酒醒了?”
还没熄灭的火登时蹭地烧得更旺,冯澈竭力克制自己上前再给这人一拳的冲动,恨声道:“你昨日所言是醉话还是真话?”
谢凌川却并不如他所愿,道:“真话。”
“你!”冯澈气得面色通红,骂道:“你何时变得同懦夫一般?你在怕什么!”
谢凌川默然不语。
冯澈道:“我知你是不想让我在我爹和兄弟之间为难,可我不是稚子,我知道自己要走什么路。外敌退却,平衡已破,你与那人势必走到对立的那一天。”
他目光坚定,放低声音一字一顿道:“大梁衰败就在眼前,此非你能选。你我同袍多年,若真到那一天,我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谢凌川目光平静,眼底却藏着一抹不易为人察觉的悲伤,半晌道:“随你。”
那人独身离去,背影孤寂,冯澈惆怅目送,心中五味杂陈,眼前蓦然烧起一片红光。
那日,远边天际被鞑靼烈火烧得赤红,人们凄厉的哭喊连绵回荡在平地,鸟雀猿猴噤声不语。不顾诸将劝阻,谢凌川领着一队不足二十人的骑兵与大军分道而行,前往营救。
所幸火烧村庄的只是鞑靼残部,他们将侵略者尽数砍于刀下,救下幸存者十数人。
将行之际,方才那位被鞑靼人拴在马后拖行的老婆婆佝偻着身子,眼里含着热泪,端上一碗温茶。谢凌川犹豫片刻,一饮而尽。
当晚,他吐血不止,浑身痉挛,幸得江湖名医相救留得性命,但到底是落下了病根,至今握弓时腕部都会不自觉颤抖。
那天,是谢凌川十五岁的生辰。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是深夜破帐而入的刺客,是化毒的饭食,甚至是深陷包围之际,拔剑相向的亲兵。在谢凌川为大梁浴血厮杀时,那宫中人却想要他的命。
年月如江海奔腾逝去,等冯澈回头看向那人,却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谢凌川满身戾气,四周人迹寥寥。他成为大梁最锋利的爪牙,像是一只鹰盘踞在峭壁之上,逡巡大梁边疆,却再不愿落入人间。
最终,只剩他一人。冯澈垂眼望着那人随风飘摆的衣袂,落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