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将那孩子护于怀中,房梁尖锐的棱角力撞在他的脊背,血色霎时在水流中弥散开来。
谢凌川疼得眼前发黑,但洪水之间危机四伏,他却没有喘息的空隙,顺着腰间绳索的拉力奋力游回岸边。
孩子面色苍白,但所幸还有呼吸,被人匆忙抱回营帐。
“王爷,您这……”
细碎的伤痕与淤青密布于其身上,他的后背更被豁开一道骇人极深的口子,鲜正血不断溢出。
“无碍,救人要紧。”谢凌川摆手道,又抓起绳索,没入雨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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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边荣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我要去禀告圣上,谢凌川目无王法、欺君罔上!”
“我已告知大人,”旭辰冷声道,“这是圣上的旨意。”
“呸!”边荣抬头狠狠朝他唾了口水,愤懑道:“圣旨未至,仅凭他一口之言,便能随意调动我的兵?”
“他这是假借圣旨,意图谋反!”
闻言,旭辰的面色冷下来,道:“兵从谁的令,便是谁的兵。”
“你!”
“谁要谋反?”远处惊雷落地,几匹骏马冒雨赶来。
顾江蓠身后跟着几名亲卫,自雨中撞入营帐。
“王、王妃。”旭辰瞪大了眼,双唇欲动,却不知作何言。
“定北王在前线生死难料,”她径直走向边荣,冷眼看着跪趴在地的那人,“倒有狡诈小人在此造谣生非。”
“你们分明蛇鼠一窝!”边荣认出面前人,恨声道。
“蛇鼠一窝?”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后方传来:“何人敢对定北王与王妃不敬?”
边荣闻此音,面色一僵,不可思议地望向那处。
福贵公公自怀中掏出一皇上卷轴,厉声道:“圣旨至,令定北王谢凌川暂接禁军,总领救灾一务!”
他又垂首看向瘫在地上的人,冷声道:“禁军统领治洪不力,天灾在前却躲在后方苟且偷生,押入大牢候审。”
似是没想到事情能够发展至这一步,边荣瘫倒在地,不敢相信所闻。
倘若他人在其位,亦会选择自善其身,凭什么要因此治他的罪?
“王妃……?”旭辰悄悄移至顾江蓠身侧,语带疑虑。
他方才所言只不过为唬住边荣,拖延片刻。
顾江蓠冲他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昨日她回府之后,高热再起,窝在榻上昏睡许久,再度醒来,外面已是大雨倾盆、民声哀怨之景。
一包果脯安静地躺在桌案上,她寻来嬷嬷,方知那人已一日一夜未曾归府。
“为我备马。”
不顾嬷嬷的阻拦,顾江蓠执意出府,前往洪涝最为严重的京郊,途中恰遇摔倒在泥中的福贵公公,便顺路将其捎上。
京郊的灾情比她预料得还要严重,营帐不多,幸存的伤者只能暴露在瓢泼大雨之中,哀声叫痛。前线不时有伤重的兵士被担架抬回,身上伤口被泥水泡着,已经开始腐烂,竟是力竭昏倒,方被抬回。
“旭辰,”她开口道,“此处离韶光寺极近,你将伤者送去寺内,寺内马上有医者与药材赶来。里面还有些治疗风寒的药,你叫人煮上,届时分给伤者和兵士。”
旭辰面露惊讶,连忙道:“是!”
顾江蓠环望四周,寻不得那人身影,眉目紧锁。
“小郡主。”福贵公公朝她走来。
顾江蓠微微颔首,试探道:“公公怎亲自赶来?”
“郡主安心。”福贵公公明白其意,道:“不会再有人去告虚无之罪。”
顾江蓠看向他的目光复杂,心中虽疑,还是道:“公公先在营帐内避雨。”
“郡主您……”
她只是挥挥手,掀开帐帘,闯进暴雨。
“你,”顾江蓠在帐外拦住一兵士道,“领几个人,将重伤不能行的拉进营帐。”
兵士不识眼前人,可或许是她气势太盛,竟下意识点头。
她又问道:“工部的人在哪?”
兵士还懵着,为其指明方向,就见那人快步离去。
连日的大雨不见停,水势蔓延的速度极快,眼见就要到城门下。要从别处抗来石土筑坝已来不及,工部的人无法,只好组织众人在城门口挖出一道沟,又用所挖泥土堆成一道小坝,试图减弱洪水的冲势。
兵士钻进沟道内挖土,水已淹没至人腰际,倘若雨再不停,人力难以为继。
“继续挖!”此处人声与雷鸣对撞,似在控诉天道冷情。
铲子被撅断,他们便弯腰用双手去扒,一抔抔泥土珍宝般被捧至地面,筑成在洪水猛兽前不堪一击的屏障。
无人胆敢停下,哪怕那坝再高一毫,便能多一分希望。
顾江蓠步履匆匆,行于此间,不时帮忙碌的兵士搭把手。
她环顾四望,未能看见那人身影,心中不安愈深,忽闻背后有人唤她:
“江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