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脏了,于笙没法跟父母交代,于是送到干洗店洗。
回到家,于母一眼就瞧见了她消失的外套:“你外套呢?”
于笙如实回答:“不小心弄脏了,送到洗衣店干洗了。”
“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外套不会也弄脏了吧?”
多可笑,女儿一身是伤地回来,家长却只关心昂贵的外套去向如何。
于笙自嘲地笑了笑:“脏了。”
杨秋华心痛地捂住胸口:“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知道那件外套是我多少个月的工资吗?”
“不把外□□干净,你就别回来了!”
于笙仍然笑笑:“你不问问你女儿的伤是从哪来的吗?”
“让你不要跟那些不学习的人混在一起,你非要招惹他们,怪谁?”
于笙红着眼眶,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由于用力过猛,声音微微发颤:“是我招惹他们的吗?你们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难道受害者就有错吗?”
冷风习习,尘雾相合。霜覆容颜,满脸泪痕。
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越来越敏感了,季节变化、月亮的圆缺,或者起风了,她的情绪都随之起舞,而后变成一潭死水。
错的不是受害者,而是施暴者。
受到伤害从来不能成为别人批判你的理由。
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她也曾像个懦夫一样去逃避,也就是所谓的“不去招惹他们”,在黄昏与黑暗里卸下幢幢阴影,可那群人永远有理由找你麻烦。
只要他们想,就没有原因。
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人人不都是凭着一条烂命死磕到底?
最怕琐碎日子,逐渐蚀尽她对生活的期待。
家应该是温暖的,给予人一片栖息之地,但在于笙眼里,同噩梦无异。
在这些如同潮水流淌而过的年月里,无数个清晨她都是如此孤单地醒来。
那天并没有下雨,只是风死了心。
*
夜半三更,洒落的月色清浅,天边似藏了黑墨,浓稠深沉。
于笙站在高楼的天台,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深渊,双腿发颤。
就要到此结束了吗?
她那可悲的一生。
“与这恒久生命的凯旋相较,我们卑微的死不值一提。”
母亲的话毫不留情地压垮了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她深陷泥潭,不断下坠。
下坠。
下坠……
于笙闭上眼,脑海中回放着过去的光景,同时身子缓缓往前挪了两步。
半只脚已经悬在了空中,一道凛冽的声音忽然叫住她:
“要跳楼换个地方跳,别影响底下的店做生意。”
这话彻底骂醒了于笙。
她条件反射地回头,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眸。
依旧是那头亮眼的蓝发,张扬、狂妄。
清冷的月光下,少年缓缓眯起危险的凤眸,渗出细细的寒光来。
于笙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过了好久才开口:“你……”
“你什么你,结巴?”他顿了顿,“不跳了?”
于笙被这人的话气笑了:“你到底是来救我的,还是来加速我死亡的?”
“都不是。”少年晃了晃手指,紧接着问,“你还跳不跳,不跳我可走了。”
“不跳了。”于笙找了块干净的空地,坐下来。
视线往下,是万丈深渊。
多亏蓝发少年及时骂醒了她。
不然她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了。
“谢谢……”于笙真切地说。
谁知,蓝发少年直言不违:“谢你妈,滚回去谢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你还想跳楼。”
“他们不会在意的。”于笙垂下长长的睫毛,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
她忽然加大了音量:“你们总是这样,说完脆弱,理所应当地让我忍耐。”
那么又有谁来可怜她呢?
于笙忽而自嘲地笑了。
她竟然沦落到了渴望别人可怜的地步。
真是无可救药。
她天生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灵魂腐烂,思想潮湿,渴望被爱却又不爱任何人,惧怕浅薄又不信深刻,期盼痛苦又不敢彻底毁灭。
没人关心她,更没人爱她。
一个人自怨自艾了这么久,于笙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你叫什么?”
蓝发少年薄唇一掀,波澜不惊地留下一个名字,随后便转身离开:
“祁灼。”
-
回到教室,劫后余生的于笙一直在回忆着刚刚和祁灼的交集。
他居然就是祁灼。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既然第一步认识祁灼已经完成,那么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接近他。
于笙打开手机,在联系人里翻出祁灼。
自从得知蓝发少年就是祁灼,于笙当场就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借此找机会接近他。
不过怎样发才能显得不那么刻意?
于笙思来思去,缓缓敲出一行字:【上午谢谢你救了我,我多买了一份晚饭,你要吃吗?】
但转念一想,祁灼肯定会拒绝,那样她就没有了与他接触的机会。
于笙又删掉后面几个字,用“正好给你一份”代替。
虽然问句比陈述句更能发起话题,但她太急了,实在来不及跟他细水长流地交谈。
她只想快点接近他,这样才能不被霸凌。
最好就在这个月结束之前。
她有时会怀疑,自己真的认识了祁灼吗?会不会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联系人不会说谎,即使风月似真似幻,文字却是最有力的证明。
于笙收回手机,拎着饭盒来到十二班门口,随便拽了个人:“能喊下你们班祁灼吗?”
那人明显有些意外,打量了于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