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笙是从什么时候恨上杨秋华的呢?
大概是从外婆生病住院开始。
外婆年事已高,疾病不可避免。前几日,她开始剧烈咳嗽,严重时甚至咳出了血。杨秋华把她送到医院,外婆被诊断出肺癌晚期。
噩耗来得太突然,一家人措手不及。
每天放学,于笙就静静地趴在外婆的床头,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身体,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逝。
外婆的唇没有一点血色,布满沟壑的肌肤在阳光下越显苍白,气息奄奄半阖着眸。
为了安抚患者的情绪,医生没有告诉外婆她的病情。
可外婆想知道。她缓缓睁开眼,和蔼地问于笙:“笙笙,你知道外婆生了什么病吗?”
于笙谎称就是普通的肺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说话时,柔弱的背脊弯下去,声音低得只剩气音。
“外婆已经知道了,不用瞒着我了。”外婆笑着,两眼噙出泪来,“外婆陪不了笙笙多久了,但咱们笙笙还得上大学,过好日子……”
“您瞎说什么呢。”于笙红了眼眶:“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肯定能治好的。”
“手术费肯定很贵吧。我老了,就算治好也活不了多久了。那些钱就留着给笙笙上大学用吧……”
刚把外婆送到医院的时候,于笙还有很多希望。
但彻底打破希望的是杨秋华的那句话——
“立马同意放弃治疗。”
当时,于笙在医院的走廊透气,靠着谈话室的门坐下,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患者的情况现在很危险,需要立即手术,还要进行长期化疗。”
“化疗?那要多少钱啊!”
“一个月两次,一次2000到1万不等,看用药。”
“1万?!你们怎么不去抢钱啊?!”
“这位家属,请你冷静思考一下,到底是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你们这是在骗钱!骗钱!我要曝光你们这个无良医院!!”
……
时针缓缓指向“九”,争吵声慢慢褪去,杨秋华从谈话室出来时,差点踢到蹲在门口的于笙。
少女缩成一团,头埋在肩膀里,脆弱得像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一块精美瓷器,风一吹便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杨秋华先是慌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定:“……笙笙,你怎么在这?”
“别叫我笙笙。”于笙站起,神情冷漠地一步步逼近杨秋华,“你是不是同意了对外婆放弃治疗?”
杨秋华像是早就料到于笙会怎么说,坦然地在心里打好草稿:“女儿,你也知道外婆年龄大了,身体不行,即使治好了又能活多久呢?花几十万去延长她两三年的寿命,不值得。”
不值得。
在杨秋华眼里,外婆的命甚至还不如那几十万重要。
于笙近乎失控:“我不要听这些,我就问你是不是签了‘放弃治疗’的合同书?!”
“于笙!你是我女儿,你应该听我的话!”杨秋华冲她大吼,往日贤妻良母的形象在此刻彻底溃散,“你怎么这么自私?难道就为了外婆,我们一家人就不吃不喝?”
自私?
“你可真有脸说。自私的究竟是谁呢?”于笙冷笑,“你花钱大手大脚,家里堆了一堆奢侈品的时候怎么不想到要省钱呢?就因为你那可笑的虚荣心,家里才会过得这么艰难。现在遇到人命关天的大事,反而在这扮演好母亲的角色。”
“那是我自己挣的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轮不着你来管!”
“那些钱究竟是我爸的还是你的,你他妈自己心里清楚。”
咄咄逼人。
就差大骂出口了。
于笙很少骂人,除非把她惹急了,才会冒出两句脏话,而且不会很难听。
杨秋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顿时气火攻心,扬起手就要打于笙。
速度太快,于笙来不及闪躲。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等来的却不是巴掌的痛感。
睁眼,蒋禾木就挡在自己身前。
她比于笙欸小半个头,但此刻却直挺挺地护在她身前
她抓住杨秋华的手腕,不卑不亢:“这位阿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杨秋华冷静下来,看着眼前个头小小的女生,不可思议地确认:
“蒋禾木?”
在杨秋华的印象中,蒋禾木留着短发,戴着眼镜,打扮得朴朴素素。总之,是个十分乖巧的女孩子,不像是会和大人还手的样子。
可现在,眼前这个打扮明艳的异瞳美女竟然也是她?
她对蒋禾木的认知彻底推翻。
杨秋华不想和她废话,把她哄到一旁:“蒋禾木,你是来找于笙的吗?我在处理我和我女儿的家庭琐事,你先到旁边等一下吧。”
“如果我坐视不管,你是不是又会对她动手?”蒋禾木松手,抬头直视杨秋华,“我没那么好打发。”
“好了好了,闹什么,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主治医师推门出来。
于笙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扑过去握住医生的手:“医生,我外婆她还有救的,对吧?”
主治医师瞥了杨秋华一眼,才道:“有些事情我需要单独跟孩子聊一下,你们先回避一下。”
“笙笙,不要听他们的,他们只是想圈钱!”杨秋华刚要上前拉走于笙,就被蒋禾木挡住。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杨秋华:“阿姨,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杨秋华拒绝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于笙跟主治医师进了谈话室。
关上门,主治医师问于笙:“小姑娘,你今年多大?”
“17岁。”
烛火明灭,映得她的身影更加纤薄。
“17啊,高二了,比我女儿小两岁。”主治医师望着天花板感叹,“但你跟她一样坚强。”
顿了顿,似乎是在酝酿情绪,继续道:“孩子他妈走得早,这么多年,女儿就跟着我受苦受累。有时候我都觉得疲惫,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