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刘国庆指着鼻子骂兔儿相公的女真亲贵不是别人,正是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的长子完颜设也马! 他这一辈是看着父辈们的传奇成长起来的! 从护步达岗到燕京、再到太原、靖康,他们这些女真亲贵以剑以火,予智予雄,仅仅十年就从一个小小渔猎民族成为今天这样一个强横无比的军事帝国。 他现在最恨自己没有早生五年,赶上女真灭辽的倾天大战。 以至于等到了可以骑马上阵的年纪,仗都被父辈们打光了。自己骑在马上想像女真勇士一样去追求功业,却最多只能在重重护卫之下追逐那些软弱的宋人,以至于今天,一股败军都敢指着他的鼻子叫嚣! 他的汉话是被父帅拿鞭子抽着学的,并不如何好。自然听不懂“兔儿相公”是什么意思。可是看那些宋人重骑队伍里传来的阵阵哄笑,还有那什么压帐小妾,他也能猜到个七八分。因此强令着护卫自己的谋克进兵。 那女真精锐谋克的号角声已经不再响起,因为他们的小王爷已经打算强压着他们,全军投入和这些残存白梃兵的血腥厮杀中。 他要亲手屠光这穷途末路的宋人重骑! 他要把那耻笑自己的宋军骑将活捉过来,拿他的头颅做自己的酒碗! 可真的冲上去才发现,这些宋军不是一般的精锐,尤其是那身甲胄! 自己枪刺剑砍未必能透甲而入,只有少量亲卫手中的铁骨朵能够对他们造成有效的杀伤。 而那些宋军重骑也当真难啃得狠,哪怕血都快流尽了,还拼着最后一口气,要与他们这些女真精锐杀戮不休。 “——这些宋军,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早上杀散他们的时候不还是一触即溃的么!” 乱军之中,完颜设也马大声吼道,似乎是在问身旁亲卫,也似乎是在问他自己。 …… 顾渊举着他的战旗在战场边缘不到百步的地方停下,刚刚发动冲锋的女真轻骑已经被他们杀了个干净。 他们迫近了骑兵战场的边缘,这是最后一次整队,为了收拢更多的溃军,他甚至特意多停了一阵。 只是如今,老狐狸还躺在刚刚那无名雪丘的某处,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什么人能替他指挥这支临时拉起来的军队,也不会有人教他这个自九百年后的来客该如何打仗了…… 骑军厮杀的战场上,白梃兵和女真谋克都已经没了队列,全都是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金属和金属的对撞响成一片! 女真轻骑快马,局面上占优,可是白梃兵却凭着甲胄精良也还在咬牙坚持。 他回过头去,看了看落雪之中沉默的甲士。 这支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依然士气低落,但是看那些刚刚经历了杀戮的眼神,好歹有了点死中求活的决心。 “跟着老子的战旗,再杀一阵!记住,老子会始终站在你们的身前!”顾渊没有犹豫,举着旗就向前大踏步的压过去。 忽然响起的喊杀声让交战中的两支骑军也禁不住暂停了一下厮杀,然后他们就看到那几百人的队伍漫过荒芜的雪原,像是一阵浪涌,毫无章法地冲进本就已经搅成血色漩涡的修罗场中。 刘国庆骑在马上,远远听到喊杀声接近,最开始还以为是之前分出去那小队女真骑士击溃了那些溃军,如今正横扫回来,而自己陷在这阵中也到了最后时刻。 可过了一阵,却看到从那低矮雪丘上先是冒出一面被血浸透的赤旗,进而是几百宋军沉默地出现。 哪怕他们满身的狼狈、哪怕他们衣甲残破,但他们还是来了! 击溃了那些女真精锐,手中仍然握着自己的刀剑和自己的命运! “顾三郎——真有你的!我刘某人果然没有赌错!”看到这,这可能是大宋最后一位白梃重骑指挥使大喝一声,将马槊舞成一条长鞭。 周围两个女真轻骑原本与他缠斗得有来有回,已经在他身上留下好几个伤口,却不料他这忽然变招当即一人便被打下马去。 剩下一个女真骑士勇武非凡,他凌空抓住扫来的马槊,夹在自己胳膊步军杀到!只得弃了这长槊,随手捞了个刀鞘去挡攒刺过来的长枪。 “这骰子可还没有停下!需要我们再往上加注!刘指挥,你还有本钱能押得上这赌桌么?”隔着纷乱的战场,顾渊将战旗插在已经被染红的雪原上,高声喊道。 “我们白梃兵,可是连命都押上了!哪里去找什么本钱。剩下的,只有靠你了!”刘国庆狞笑着大吼。 他趁着自己的对手分神,放开手中马槊,拔出腰刀只是一挥,冷厉的刀光划过脖颈,带起大股的热血,那女真战兵捂着创口瞪大了眼睛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在自己脖颈处发出一阵毫无意义的呜咽。 接着大队步兵从他身边掠过,长枪甲士组成的锋线像是一把铁筛,将接触到的女真轻骑大半打落马下。 失去了机动性的女真轻骑此时再想拉开距离与之追逐交战已经是来不及。那些重新组织起来的宋军四五人一组,拿着长枪大盾不由分说就捅了上来,将他们连人带马钉死在这已经浸染了太多鲜血的雪原上。 侥幸躲开攒刺或者见机得快的女真轻骑则护着完颜设也马退走到一旁,他们隔着五十步的距离,喘着粗气休整,却没有半点撤军的意思。 “大宋——万胜!” 看到这样的情形,后队已经有宋军步卒开始爆发出欢呼,他们也不在乎这队女真谋克的背后还有没有援军,总之这一阵已经是宋军勤王以来难得的胜仗! 可这样的欢呼也只持续短暂的瞬间。 “顾参议——女真援军!” 一个刚刚爬起来的步卒向北指去,只看见旁边的雪丘上腾起了一片扬起的雪尘,转眼间就有女真轻骑越过丘陵杀了下来,让顾渊觉得几乎手脚冰凉!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