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门上,不知是谁先起头喊了这样一句!紧接着,这口号便如山呼海啸一般响彻激战中的整段城墙! 甚至城下那些围观的百姓、南熏门和普济水门附近战场,也有些不知所谓的汴京禁军跟着喊出来。 他们其实见不到城墙上的惨烈战况,更不知那所谓的帝姬威武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可能只觉得能喊出这样的口号,也许是驱逐了女真鞑靼,心头总归是畅快许多! 于是就在这样的砍杀之中,这些已经撑到了极限的禁军又挣扎着爬起来挥刀,硬生生地将那顺着十几部云梯杀上来的女真精锐战兵死死抵住。 北风呼号,城上的积雪也已经被彻底染成一片殷红。 张叔夜此时总算稳住了自己身前那一段城墙的战线,又冒着矢石杀回这宣化门上,与赵璎珞身侧这一队禁军老卒合兵一处。 这位沙场宿将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她的价值,宋军兵士疲敝已久,上阵若无饷银根本指挥不动,甚至于种师中这样的名将都因为军士闹饷逃散而死于乱军之中。 而今日宣化门上,这位帝姬却以一己之力,将这些兵士心底的那点热血点燃了起来,如薪柴般越燃越旺! 这位顺德帝姬如今一袭红色衣甲站在城头,便好似一面战旗! 她不退,则战旗不倒!宋军不败! “父帅!”他的长子张伯奋此时也带着亲兵汇合了过来,望着自己的父亲正拄着刀,虽然沉重地喘息着,却一直盯着身前不远处那个一袭红衣的顺德帝姬。“——父帅在看什么?” 张叔夜看了看自己的长子,又看了看那些山呼海啸之中挥刀拼命砍杀的禁军甲士,不轻不重地以刀锋点地,感喟了一声:“真是——举火之人啊!” “什么?”高大的青年军官显然是没有听懂,可再去看时自己的父亲已经举着刀,带着亲兵压上去,将那位帝姬团团护在了其中。 “帝姬威武!大宋——万胜!”年逾六旬的老将举着刀声嘶力竭地高声吼道,更多的禁军甲士正源源不断压上这段已经残破不堪的城墙。 …… 宣化门一段城墙的战事已经进入了最高潮,此时此刻,这里的厮杀已经毫无花巧和战术可言。 一个金军谋克顺着云梯冲上来,这一百多精锐甲士凭着巨大的冲击动量,转眼间便将已成疲兵的一处守备突破。 可是城头守军退而不溃,甚至都不用那些军队中层的都头呼喝指挥,一群厮杀汉仅仅败退下来的十几步便停下,然后结成阵势,呐喊着反扑回去。长枪重锤地招呼上去,将那些女真精锐战兵硬生生地又压退回去。 一名营副指挥提着刀追杀败退的金军,他扑上去从背后一刀砍在对方没有甲胄防护的腿上。可刚想上去再补一刀,却不料侧面城墙上又爬上来女真生力军。 这名副指挥使措不及防,绝望地被那些精锐战兵打倒,可那些女真人数量不足,转眼又被后续涌上来的宋军甲士砍翻在地。 从宣化门到南熏门,这样的拉锯在整个五丈宽的城墙上反复上演着,到处是惨烈的喊杀。甚至有打发了性的禁军兵士,开始不计伤亡地顺着鹅车杀下城去,尝试着烧毁这些巨大的攻城器械。 而他们下去,便没有打算回来。 战事的惨烈让南城墙外远远观战的金军大小军将甚至觉得,今日早上那一队荒唐的、流民似的军队,是狡猾的宋人故意布设的疑阵。 他们就是打着“空城计”的主意,引出西路军精锐来攻,然后利用早就准备好的精锐给他们以最大的杀伤! 可如今,战局早已经失控,宋金双方谁都不敢轻易撤下来认输,只得咬着牙向已经沦为血肉磨坊的宣化门输送更多的生力。 毕竟,若论打苦战的本事,他们女真武士又何尝怕过这天下任何一军? “瓮城——瓮城!” 宣化门之上的箭楼前,张叔夜一面提刀护在赵璎珞身侧,一面坐镇指挥着整段城墙的防御。. 他看到有大约一个半谋克的女真甲士在洞子车的掩护之下,推着两具撞车突入了瓮城之中。他们杀散那些残留的“神兵”,在内城门处架稳撞车,做进一步攻击的打算。 如今城墙上神臂弓手早已死伤殆尽,只有些陆续支援来的寻常弓弩手,他们张起一石的步弓对下方突击的女真兵攒射。 但那些女真战兵极有经验,几乎每人都带着盾牌遮护在撞车旁,让城头的弓手也无可奈何。 “上猛火油——烧!烧了那攻城器具!” 张叔夜提示之下,在城墙边血战的张伯奋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危局。他自觉带着小队兵士从城墙边的死战中退下来,冲到内城门上,不由分说便向下扔下两罐火油。 这些猛火油平日装在陶罐中,储存在城头武库内,就是为了这紧要关头使用。 陶罐砸在撞车上,碎裂开来,这种产自西域的黑色粘稠液体遇火即燃。 只是那撞车设计得虽然粗陋,可却是实用的。撞车上方用两层木板遮护,又盖上了湿了水的毡子,就算是火油燃起,也一时烧不穿。反倒是内城门在撞车的不断撞击下发出越来越骇人的声响,眼看着铁皮开始变形,有些抵御不住。 “再上——!”这高大的青年军官亲自张弓,从盾牌的缝隙间射倒一名女真甲士。可这样的杀伤对于瓮城之中女真人凶猛的攻势来说根本无济于事。 正一筹莫展之际,麾下一名都头忽然拉住他,急切说道:“他们有毡布遮挡着,就算是拿火油点了一时半会儿也烧不烂,可这门眼瞧着撑不住了!” “你待如何!”周围是一片喊杀的疯嚣,张伯奋大声喊了回去。 却只见那都头从自己颈上扯下一具银锁,塞到张伯奋的手中,说了一句:“少将军!带给我阿爷!” 然后都头便一手拎起两罐猛火油,另一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