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城下,女真大军已经换上了完颜银术可亲自督战。 他可不像兀术那种被宋人所谓的礼义教化给洗去了女真儿郎的血性。 他麾下精锐战兵也在相当程度上保持了白山黑水里的部族习俗。 平日行军打仗,大家都没有什么三六九等,不过是凶悍勇猛的武士负责厮杀,军将负责坐镇指挥调度,关键时刻也豁得出性命去拼一场胜负。 这位女真重将抬起头,看了看天边残阳如血,又看了看济州城已经显得残破的城头,皱着眉头对自己身旁一猛安说道:“……兀里昧,你的人之前已经登城,如何又被推了下来!这等城防,我看着也不像是有多坚固的样子,已经耗费了那么多人命,我看便不用等到明日了吧……” 他这话说得温和又随意,却如同狠狠地一鞭子抽在了那猛安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是!银术可,再让某带着儿郎们冲一次,只要能将城头宋军弩手压住,某麾下儿郎便能将那些宋人推下城去!” 这披着重甲的猛安涨红着脸,粗声粗气地答道。 不过银术可却似乎没有多么在意,他的保证只是带着些好奇打量着城头那面残破的旗帜——他认不得太多的汉字,可那面旗上一个大大的“趙”字他还是认得出来。 那猛安前脚刚要走,就被他给叫住了:“这城头宋军看着不像是那些本地厢军,到底是哪里来的,你稀里糊涂打了一下午,可弄得清楚?” 兀里昧骑在马上,抚了抚自己头盔——他一个普通武士,积累军功一路提拔上来,只知道闷头厮杀,哪里还会去管这些东西?这时候被银术可忽然问起,也是一时语塞。仔细回想了半天方才犹犹豫豫地答了一句:“守将……应该是姓赵?好像在城上听见有人喊赵殿帅……这殿帅是个什么官?宋人那兵将门道太多,懒得去理!” 而听他说完,银术可却是哑然失笑,他手下猛安也许不知道,他却再清楚不过——南面宋人那支据说强悍敢战的胜捷军,便有一员赵殿帅——宋顺德帝姬赵璎珞!这位小帝姬在靖康城破那一夜破围而出,成为大宋宗室之中少有的漏网之鱼!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 这位完颜宗翰手下的先锋大将苦笑着摇摇头,也没有提醒手下那员猛安,而是放任地瞧着他带着千余儿郎,顶着宋军城上绵延不断的箭雨展开进攻…… 千余女真重甲战兵,在数目更多的重甲弓手掩护之下不计损失向城墙方向运动。 城头宋军弓弩手的反击并未完全被压制住,双方远程投射火力都在疯狂地对射——箭雨在城上城下交错,有些落在铠甲上弹开,有些却透甲而过,四处都是惨叫哀鸣。 兀里昧这一整个猛安都是历经过大辽灭国之战与太原之战的精锐老卒,对于攻城拔寨这种事情算不上陌生,知道在城头这种狭窄之处搏杀,只要是给他们一个落脚的地方,便是十倍于己的宋军,他们也丝毫不惧! 兴仁府前,宋军最开始不也是不肯降么? 可他们先登上城,将那些最死硬的宋军一个个砍翻,剩下的人也是顷刻崩溃,左右不过一个时辰便将这京东西路锁钥之城拿下。 如今第一次攻势失败,兀里昧憋了一肚子的气,刚才银术可奚落他几句,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因而这一次,他当即便点起自己最可心的那一个谋克,仗着一身重甲,丝毫不惧矢石,只是指着这城池西北角坑坑洼洼的城墙,道:“某叫大部强攻当面城墙,只你带着自己那谋克,随某从那边爬上去!拿下这城池西北角,可办得到?” “这有甚难!兀里昧,早便跟你说过了,让某这一谋克上,这时候怎么也在这城墙上立住足了,哪里还会退的那般狼狈!” 那被唤作兀里昧的猛安眼见手下如此,也点了点头:“好!这一次,某随你一道登城!去抓了宋军那什么赵元帅,定要将他的脑袋拧下来,做我的酒碗!” …… “让厢军撤下城去,战兵顶上!” 此时的济州城头,赵璎珞看到城下金军这大举调动,朝着一旁待命的传令军士冷冷命令道。 她穿不了重扎甲,只披着一身鳞甲——面对这等流矢实则还是相当凶险。 那些一直跟在她身旁的传信兵大约有十几个,手执着一面令旗,在这等战场极为有限的城池战守之中倒是一种有效的指挥方式。 “殿帅有令!厢军下!战兵上!” 伴随着这些此起彼伏的传令之声,城池之上已经显得疲敝不堪的宋军亦开始调度起来,在之前漫长而枯燥的消耗战中一直被赵璎珞雪藏起来的精锐战兵总算被她亮出来,投入到这血腥的城池攻防战中。 这些兵马是顾渊从胜捷军中拨出来的精锐,大约有四个指挥两千余人,俱是重甲长斧兵。即便是野地里阵列而战,也无惧女真兵马冲突!此时登上城墙,事实上便可以宣告今日战事的最终结局。 可隔着两丈余高的城墙,那领军的女真猛安显然是已经注意不到城上宋军调度,或者他即便是知晓,也不信这些宋军能撑得住一刻钟。 只听得他在城下喘匀了气息,而后怪叫一声,接着他麾下那勇猛异常的谋克便披着两层铁甲,奋勇当先,不顾简易的攻城长梯被自己都快踩断,三步并作两步便蹿到了济州本就不如何高的城墙之上! 只可惜他刚刚费力地翻过墙垛,尚未站稳,便听见如雷的风声传来——却是一员宋军甲士挥动大斧,当头劈下。这谋克长慌忙举盾格挡,可就这一下便觉得手臂酸麻,半个身子被震得剧痛无比! 他吃痛闷哼一声,提起自家那纯铜打造的重锤对着这宋军大斧甲士砸过去,可那甲士却根本不闪不避,也不曾格挡,只是又舞动起重斧,顺势对着他腿劈去——这女真甲士即便下半身有裙甲遮护,可这等沉重的兵刃砸下来,又有什么甲能够抵挡得住? 在杀猪似的惨嚎之中,可怜这最先登城的女真谋克靠着女墙倒在地上,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