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接您的……”
“他今天有点事，是管家老头来接的我。”
收回了远眺的视线，潘多拉止住了切尔西想要追问的话头，神秘地浅笑道：“路就先给他留着吧，这样他回来也好走点……具体的，我们进屋慢慢说。”
***
屋内设施简陋，除去他们手头的光源外更是一片漆黑，与方才灯火通明的家族大宅简直是天壤之别。
“说起来……你们干嘛在提灯里放蜡烛？这提灯我记得我给装上能源循环系统了，只要定期操作就能一直发光的呀。”
潘多拉瞅了瞅切尔西手中样式普通的灯盏，歪头打量了一番，似乎在思考着是不是哪里的运转法则出了问题。
听了这话，切尔西没有马上应声，而是回头与蕾娜对视了一眼，随即双双苦笑起来。
“小姐，我知道您确实是真心想要教会我们……但那个操作方法实在太复杂了，我们两个其实都没记住。”
少年挠了挠脑袋，蕾娜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在如何让灯自己再亮起来这件事上，他们俩都茫然得非常真诚。
顿时有种一口气没回上来的感觉，可潘多拉顿了顿，最终还是将那句“没看懂怎么不早说啊”的惊愕吐槽给咽了回去。
因为仔细想想，这好像也确实不能怪他们。
他们主仆三人里，也就潘多拉因为身份在那儿，这才被尤妮丝夫人勉为其难地送去上了个学；切尔西和蕾雅本来就都是孤儿出身，如今所识的一些字都是潘多拉放假回来时所教，更别提其他的拓展教育了。
机工术这种需要精密思路和复杂运算的技术，在颇有天赋的潘多拉看来或许信手拈来，但在他们眼中，神秘程度大概跟魔法也没什么两样。
猜到他们估计是抱着“反正小姐都不在家，我们也没必要用这么好的东西”之类的心态，所以才在自己先前示范时对没看懂的事闭口不提，潘多拉叹了口气，接过提灯，在底座、灯罩、提手等各处轻按数下。
带着不同线路图纹的光晕随着她的触碰短暂地明灭了一番，待其散去后，灯芯处突然迸出一声轻响，而后一团光芒凭空从中亮起，霎时便盖过了蜡烛本身的亮度。
边上的两人立时便像是目睹了什么戏法般啧啧称奇，切尔西好奇地上下端详，蕾雅更是轻轻鼓掌，目光中满是钦佩。
潘多拉笑了笑，心中却有些苦涩。
其实像这样方便生活的日用品，确实不该将能源循环的操作方式做得这么复杂。
但……说实话，以她手头那些本就是东拼西凑而来的材料来说，这已经是她绞尽脑汁所妥协出来的最优解了。
机工术是一门消耗十分巨大的技术。除了对机工师本人的脑力与技术要求外，其在耗材上的需求也是十分庞大的。如果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即便机工师再怎么手艺惊人，也同样会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境地。
而像他们这种“夏天保鲜靠水井，冬天保暖靠正气”的艰苦条件，能用这些捡来的边角料将这个最基础的能源循环系统运转起来，就已经算是潘多拉天赋卓绝了。
到底是从小相伴至今，体察到潘多拉眼底那隐隐的失落后，切尔西眨了眨眼睛，忽然提议道：“小姐，要不要先跟我去储物室看看？反正去了餐厅你也是要等蕾雅热饭的，闲着也是闲着嘛。”
未等潘多拉开口，蕾雅便笑着应和道：“也好，我先去把吃食热上，等小姐回来，正好开席——切尔西这段日子可没少往家里拿东西，就等着您回来，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呢。”
见二人都这么说，潘多拉也无法。蕾雅用烛台取走了蜡烛，她与切尔西则提着灯，转向了几步之遥的那间不起眼的储藏室。
里头大部分的废弃器具都是先前住在这里的园丁所留下的，杂乱地扔在箱子里，只草草地用布盖了一下。
切尔西率先跑进房间的边角处，搬开几个用来做掩饰的箱子后，拖出了一个藏于其后，乍看丝毫没有显眼之处的普通木箱。
潘多拉正要去瞧，切尔西却摆摆手让她先不要靠近，然后不知从哪儿抽出一块破抹布，连拍带抹地将箱子乃至周围的地面都清理了一下，这才摆摆手表示OK。
还惦记着自己这身礼服不能弄脏呢……真是好孩子，早知道刚刚就把这麻烦衣裳赶紧换掉了。
潘多拉嫌弃地再度提起裙摆，凑到箱子边，从切尔西手中接过提灯，而后借着光线，随意地查看了一下那几乎堆满了一整个箱子的奇形怪状的机工零件。
“哦……哦哦哦！”
一阵毫无形象的感叹声过后，潘多拉不仅眼神发亮，连语气都难以抑制地开始活泼生动起来。
“可以啊，切尔西！这些东西都很对路啊，虽然有些已经损坏了，但有这个，还有这个的话，完全还能凑合着再继续用用的！天呐，转换器、资源口……你是买通了国立高级机工师学院的门房吗？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好东西呀？！”
显然非常乐见潘多拉此刻的兴致勃勃，切尔西得意地扬了扬头，居然还卖了个关子，吹嘘道：“嘿嘿，这就叫蛇知蛇路！——小姐你忘了吗，我来这儿之前可就是靠拾荒活命的，哪些东西值钱，什么地方能搞到，那可是拾荒者的必修课！”
“是是是，栽在人贩子手里然后被卖给这个破家族给我做仆从，实在是太埋汰你了……要没这回事，你如今在北城区估计早久混得风生水起了吧？”
见他硬是把捡破烂这事儿说得那么高大上，潘多拉会心一笑，也没太在意，只顾着低头在箱子中继续津津有味地翻看着。
“那倒也是没有，哪里没有地头蛇呀，像我这种后头没人的其实也就混口饭吃……”
察觉到自己话里的丧气，切尔西忙不迭地止住了话头。
其实这里对他这种自小流离失所的贱民来说，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没什么生活品质，但至少有口饭吃，有地儿睡觉，已经比以往风餐露宿的日子要强上太多了。
但他知道，潘多拉所求的，并不仅仅只是有口气活下去。
她是没有办法被关在笼子里，去过那种被精准地规划到每一秒的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