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宁愿把自己当作饵料，挂在鱼竿上，待她咬了钩，就一举将她拿下，扣她一个蓄意勾引小叔的罪名，扭送到严家的祠堂里，为兄报仇，沉冤昭雪。
于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
严霁楼缓缓叩响寡嫂的房门。
起初沈绿腰没有开门，这地方荒凉远僻，半夜三更，忽然有人敲门，难保不是什么强盗沙匪，流氓野汉，她心里颇为惊惧。
“嫂嫂。”
门外的人忽然这样叫了一声。
沈绿腰愣住了，她想了许久，排除了丈夫族中弟兄，甚至连山鬼妖狐之类的精怪，也考虑到了，终于，她想起来，她的亡夫似乎还有一个弟弟。
那个弟弟叫什么来着。
“嫂嫂，开门，我是霁楼。”
对了，就是这个名儿。
一个同她一样，听起来，和西北农村格格不入的名字。
听着外面寒风呼啸，雨势倾盆，沈绿腰大着胆子，忽一下拉开柴门。
一道闪电霹雳而下，白光点亮面前男人的脸。
门外春雷滚滚，沈绿腰抬起头仰望着他，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么高。
肤色苍白，骨相凌厉，眉骨尤其锋利，眉尾却扫得细长，月亮一样优雅，睫毛密密匝匝地，光影一直打到鼻翼两侧，鼻骨窄而细挺，显得陡峭，绿腰第一反应只觉得像是异族人。
大昭觉寺里面的那些藏族喇嘛，就有这样的气势。
男人长腿迈进来，很自觉地将门闩扣上。
绿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
他真的是丈夫的弟弟吗？
为什么他并不像一个书生。
“兄长的衣裳还在吗？”男人耸一耸肩，绿腰看去，这才发现，他浑身已经湿透了。
湿漉漉的衣袍，勾勒出精瘦劲硕的胸膛和腰身。
绿腰不由得耳根发烫。
“我去给你找。”
她说着逃也似的，进了里间，只听见一阵翻箱倒柜声，不晓得是打翻了什么东西。
这座房子，是个套间，里外用半扇绣花帘子隔开，此时，绿腰躲在帘后，伸出来一只手，指尖上虚虚挂着一件赭色的棉袍，有些紧张地说：“给你。”
严霁楼接过衣服，眼神不动声色地深了深。
绿腰躲在内室，听见外面一阵窸窸簌簌，心里知道是男人在换衣服，又等了半刻钟，她才掀开帘子走出来。
男人已经坐在炉边，展着湿衣服烘干，大约是怕燎到衣袖，他将袖子一直挽到肘节上，露出小臂上的肌肉线条。
看着男人换上严青衣服的背影，沈绿腰终于肯承认，这位确实是自己的小叔子。
衣服很合身，只是在长度上，稍微有一点点局促了，这人实在是太高，沈绿腰不禁再一次感叹。
就着灯光，她打量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拿他和严青作比较。
严青长得也很健美，常常害她在床上哭叫，却缺乏这种锋利残酷的线条。
察觉女人在观察自己，严霁楼不动声色地拨了下炉内炭火，微笑着看过来。
“嫂嫂为什么一直看我？”
沈绿腰慌忙否认，“没有。”
男人宽容地一笑。
沈绿腰更心虚了。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一杯清水就好。”
沈绿腰端着水碗过来，靠近火炉，闻到男人身上的气息，不像是从江南来的，没有烟雨山水、莲叶草木，反而都是风沙铁马，很明显，他在戈壁上逗留了不少时日。
为什么？
绿腰心里一动，忽然明白，为什么这几日，她一直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
现在她知道，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