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慕不敢违逆母亲,点头应道:“知道了,娘。”
慕盻兮欣慰地抚了抚他的脑袋,“平安,带二公子回房。”她吩咐一旁的丫鬟。
跑出来的聂姩在城中迷了路,她找不着出城的路了。她在嘈杂的街上穿梭,越过一个又一个摊贩,几经辗转,发现自己仍回到了原处。
夜幕降临,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没有了,聂姩蜷缩在一个巷子里,仰望着缀满星星的天空,她想起了波光粼粼的海面,那是她在东海的日子。
聂姩无父无母,是东海最深处的一颗不知来路的蛋。东海最深处,那里没有一丝光亮,周围全是一片漆黑,那里甚至连生物都没有,灵气稀少,这就是她待了上万年也没能孵化的原因。
聂姩不记得她是何时出生的,也不知道她是何时破壳的,那些记忆就犹如东海深处的漆黑那般,无迹可寻。她的记忆是从一位中年妇人开始。
她叫柳妈,因丈夫早年间无故去世,所以村里人视她为不详,竟无故克死了丈夫聂氏。世态炎凉,村里人联合将她母女二人赶出村子,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离开了村子。
柳妈一心不再与人打交道,带着女儿到了东海附近住下,这里人烟稀少,日日作伴的也只有海面上自由飞翔的海鸟。母女二人在这度过了朝朝暮暮,日日月月只当年。一转眼,女儿也年满五岁,柳妈索性就叫她聂年。
可惜好景不长。
年夏,柳妈在后院干活,暮色迫近,也不见聂年,平日里这时候她早该在母亲身边嚷嚷着吃饭,柳妈顿感不妙,劈柴的手不由的颤起来,努力遏制自己不往那方面想。她丢下斧子,匆忙的跑出门,一遍又一遍大声喊着“聂年”。却久久不见回应,她在房子周围找,到树林里去找……任何有可能的地方她都去了,她的喉咙早已喊沙哑,却仍一遍一遍艰难地喊着那个名字。
夜色降临,她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被月光笼罩泛着银光的沙滩,那是她唯一没去找过的地方了,这里是东海啊,聂年倘若真落入海中,绝对没有存活的机率。柳妈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双手不停地抹着眼角。离海越来越近,柳妈却不敢上前,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海边会有她的聂年。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贴在脑门,此刻她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步一步走过去,短短几步路,却好似脚下荆棘密布,举步艰难。
柳妈在海边环顾一圈,没人,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憋了半天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嚎啕大哭起来。
皓月逐渐悬挂在头顶的星空上,柳妈的眼睛哭得浮肿,在月光的照耀下,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海平面,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十分牵强地扯起一抹笑,嘴里面哽咽着碎碎念道:“聂……聂年那么……乖,那么听话,不可能……”她抹干眼角的泪,又重复一遍,“不可能”。
她踉跄地起身,冲着天空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她又哭了,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被近水边的一只小鞋戳穿。
柳妈像是受了刺激般一下扑过去,又倒在地上,却又像疯了似的,直接跪着爬了过去,小心翼翼捧起那只沾满泥沙的鞋,她一眼便认出这是女儿五岁生辰时她亲手为女儿做的鞋。手颤抖得差点拿不稳那只鞋,她一点一点抹去鞋子上的泥沙,宝贝一样地抱进怀里,头顶着鞋子埋进怀里,整个身体呈一个球状。脸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抽泣了几下张开嘴巴,一长声“啊”深重又带着点嘶哑,撕心裂肺的抱怨着老天的不公。哭声响彻了整个沙滩。
早年丧夫,如今中年的丧子之痛彻底击碎了一位母亲故作坚强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