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忙着吵架呢。”
“可不,”杜知崖忍笑,“你们住得远没听见真是可惜,六个人都能内讧得天崩地裂,三玄宗这次脸丢大喽。”
这些世家大族内里再怎么猜疑倾轧,对外总是喜欢表现得同气连枝,和睦一心,仿佛光洁的皮囊真能藏住里面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污秽。
这也正是惹她生疑的地方。
能来参加命台论剑的,都是在宗中颇受信任之人,当真连这点遮掩之心都没有吗?
其实年轻人气急上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旁人看来不过一笑置之罢了。但沈怀臻对三玄宗疑心已久,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对劲。
终于与三人告别后,她先去寻师兄师姐,二人果然又在一起研读医书。她前脚踏进房门,后脚便设个禁制,对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位道:“我有点事想进衡正阁查查,劳烦师兄师姐假装我就在这里调息疗伤。去去便回,绝不冒险。”
说着便身形从窗户闪出,消失了。
……
褚嘉如恼得直拍桌子:“不冒险她往衡正阁跑什么?”
曹奕只是叹气。
虽说有待客之所麟光楼,但各大世家为了三年一度的命台论剑,大多都在放川有自己的暂住之地。衡正阁是三玄宗诸人下榻处,现如今一定是重重把守,泼水难入。
方才杜知崖口中那位“张公子”,此时正黑着脸在阁中踱步。
旁边坐着两位同伴,面色同样不好看。
“那娘们人呢?有没有仔细看管?”
“这是自然,谁敢在她身上分心。”
“那为何会有东西闯进来?还直奔密室而去,一看就是早有准备,你我居然对它身份丝毫不知。幸好并未叫它得手,不然……”他打个寒噤,余悸未消。
“师兄你也别气了,在这里不方便,我们带回去慢慢审过,自然会弄明白的。”
他更是怒上心头:“回去回去,你们难道不明白,如今回去有多难?放川封城,我们若是再坚持要走,更会引人怀疑,好像现在惹来的怀疑还不够多似的!”
那人赔笑道:“夜里那不是咱们无奈之举嘛,好在耿鸣霄性子急,一激就上套,才把动静遮过去了。顶多就是被外人笑两句,不要紧的。”
一抹淡白灵光隐在梁上,是沈怀臻分出的一缕灵识。
三玄宗来人太少,衡正阁还是主要由吕氏暗卫把守,此处禁制与麟光楼相同,是以她持有通行令牌,可以悄悄进入。但内部是否设有其它关隘还不得而知,她必须慎之又慎,真身守在院中暗处,只分出细微一缕灵识探听内容。
这位张公子她略有印象,名叫张期,与其说是曾跃的师弟不如说是手下,修为不差,但素性跋扈,脑子不怎么好使。
如此听来,凌晨宗门内双方内讧的确是一场障眼法。他们想遮盖的是什么动静?看管的又是谁?听语气是个女人,是那位耿仙子吗?
张期愈发烦躁,他原地转了两圈,忽然瞪大眼睛道:“我说怎么不对劲,阵法动了!有外人在这附近!”
看来还真是颇精细的阵法,她分去的灵识极其细微,普通结界根本感知不到。
张期厉声一喝把其余几人都惊得一愣,纷纷拔剑出鞘,四下巡视起来。
“这人修为不高,但似乎很会躲藏,你们当心!”
语毕自己也握剑在手,对旁人使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回身一溜烟地跑了。
沈怀臻控制那缕灵识在阁中忽隐忽现,四处乱飘,自己则脚下一转,跟上了那跑出房门的修士。
深阁之中寂静无比,那人状似镇定,实际脚步都微微发颤。最后停步在一面窗前,伸手在窗棂上一按,又打出一个复杂的手诀,只听低沉一响,密室在头顶上方开启。
沈怀臻隐匿身形一路跟随,这样隐蔽之处想必藏着极深的秘密,居然并无一人守卫。前方那人终于找到目标,挥开门扇小声道:“有、有人来过吗?”
里面传来的果然是个女声:“只有你来过。”
令人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个稚嫩的童音凶巴巴接话道:“不许再欺负她!不然等我恢复功力,一定把你们全杀了!”
他轻蔑一笑:“小鬼,你少胡扯,就你那三脚猫功夫……”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后颈一凉,转瞬间周身灵力停滞不再流动,惊恐之下刚“啊”了半声,就直直朝前一倒。
女子倒吸一口凉气,受惊程度不比他小,童声却得意洋洋:“你来了?这么快?”
于是沈怀臻从黑暗中绕出。
那童声语中笑意刹那变为震惊:“你是谁?”
还真是个小鬼。
准确来说,是往生魂。
世间众鬼共分四级:往生魂最低,只是死者执念未清魂魄逗留阳世,无恶无害,有阴气而无鬼气;其次为幽鬼,鬼气较弱,力量稀薄,可能伤及凡人;第三为恶鬼,怨气渐浓,厉害的能与修士交手。到该等级,杀人伤人时有发生;最凶为厉鬼,戾气深重,血债累累,修士多聚众联手才能将其消灭。
它未凝成实体,只一团白影荡在空中,正惊得左飘右摆:“你你你什么人——!”
“你是谁?”沈怀臻也问,不过并非问它,而是朝着烛火跳跃之处抱膝而坐的那女子。
她不会是那位耿仙子,因为很明显,她不是修道之人。
但她抬起眼帘之时,那仙姿玉貌的容颜一眼望去,当真是恍若神仙妃子,堪称绝色。
“我?我是……”她苦笑一声,双瞳剪水,盈盈清波,“我是谁,有什么要紧?你这样的人物,又怎会听闻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