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断二人争执,垂头对还跪倒在地的傅秋道:“姑娘,你先起来。你与曾公子是何关系?把事情原委讲清楚,不得有半句妄言。”
傅秋听命起身,依旧低眸垂首,多年以来她早就学会做小伏低以恭顺姿态放松他人警惕,自己也能少吃些苦头:“我只不过一介凡人,不敢与贵公子有什么……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便是摆明等人追问了。吕妙通闲闲一笑,伸手扣住她手腕为她把脉,神情却忽然一变。
沈怀臻看向她,不知她会选择如何开口。
半晌,她松开傅秋,对吕素之道:“宗主,这位姑娘气血大亏,身子内虚严重,怕是曾公子此举……已有些年头了。”
吕素之瞧出她表情不对,但韩升毕竟心里有鬼,一时失察未注意细节,只怒道:“有话直说,不必装模作样拐弯抹角。”
其实事到如今,在场之人心中多多少少对曾跃干了什么都有数。但与当年的吕妙通不同,傅秋区区凡人,如阿霜般被他暗中夺取魂力的想必也皆为无名之辈,又有谁能像当年的韩升和崔渐风那样为他们出头呢?
吕妙通幽幽一叹:“姑娘,你身子已成了这样,就算是我出手,也没有几天好活,又在怕什么呢?”
众人听她说“没有几天好活”均是一惊,沈怀臻更是心里发紧,直欲开口。
可瞧见傅秋面上神色,她又若有所悟,继续保持沉默。
傅秋隐隐垂泪,面有惊悸,苦涩无比:“正是因为只剩半条命在,才不愿再拿更多人命来赌。”
耿鸣霄那直率性子终于受不了这你推我拉的场景,冲口而出道:“诸位,此事重大,我看咱们还是别打哑谜的好,”她转向傅秋,面对面开门见山,“这位姑娘,我那曾跃师兄是否见你体质特殊,便将你掳来,以求取血夺魂呢?”
韩升冷冷警告:“鸣霄。”
耿鸣霄丝毫不为所动,拱手平举深深一躬:“韩长老,弟子回宗中后自当领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未等对方再次开口,她便继续:“他甘冒此等风险也要带你到放川,是为了命台论剑的名次?还是担心离开渭水太久露出马脚?又或者是……知道你身体虚亏命在旦夕,要挑个远离本家的地方灭口呢?”
此话一出,屋中气氛愈发冷沉。
沈怀臻略显意外看她一眼,耿鸣霄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不想其实如此敏锐善察。
傅秋终于抬眸望来,瞳中秋水莹莹如露。她噙着泪终于低声道:“……我哪里知道呢,大概都有吧。”
这便是认了。吕素之手指一动,虚空中漾起无形波纹,将曾跃所躺的床榻围在其中。
吕妙通指间夹着根金针,颇有些惬意地笑道:“看来我这些年来技艺不算荒废,能探得他体内魂力少说也有五人之多。虽还比不上我当年壮举,也可称一句后继有人了。”
耿鸣霄早从方才韩升所言中辨出她的身份,但此刻也忍着性子咬牙问道:“这五人的身份,能查出来吗?方才你说他行此举已有多年,是否还会有其他探查不出的受害者?”
吕妙通摇摇手指:“这位仙子觉得五人太少?非也非也。哪怕是窃来一人魂力,也是要反反复复炼血数次才能勉强稳定在自身灵脉里,更别提未来是否会反噬了。五人已是医者难以想象的数字……当然,我除外,毕竟我本人也算此道大前辈呢。”
屋内吕氏亲卫悄悄瞥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韩升,不知是否该出手将曾跃压入地牢。
耿鸣霄单手压在腰间佩剑之上,沈怀臻双手垂落,袍袖下手指扣紧成诀,连喆更是蓄势待发,只待宗主发话。
可就在此刻,韩升忽然仰天放声大笑,那笑声简直震云惊雀,众人不由警惕更甚。
他笑完后扫视房内中人,面上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轻蔑讥嘲之色,高声道:
“诸位这剑拔弩张的样子,是在防老夫?不错,不错!我韩升百年修炼,化神修为,自是值得这份警戒!如今你们目的已达到,我不欲再做纠缠,三玄宗弟子两死一伤,你们该满足了吧?”
“满足?韩长老以为我们是故意来为难贵宗的吗?”吕素之见他此状,语调愈发生冷,“至少五位无名修士受害,他们或许已死,或许终身残疾,如行尸走肉,在你眼中却只是筹码而已?”
“那吕宗主待如何?将我全宗上下全杀个干净,为那五名受害者报仇?”韩升撕破脸后愈发从容,似笑非笑反问她后,竟眼神一转,盯到沈怀臻身上。
沈怀臻抬眸迎上他目光。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便直冲她来:
“沈仙子,我起初便猜过,但苦无证据,又不忍仙门百家失去一个你这般的人才,所以从未开过口。”他眼中似盘踞毒蛇嘶嘶吐信,直欲一口咬住她命门,“你自恃天赋,来给你师妹报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