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狐狸便只能每次哀哀戚戚的掉着眼泪,看着甚至连少年都称不上的悟尘离开寒山寺,掐着手指算着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往往出去是暖融融的春日,回来时天已经冷下来。
悟尘很争气,他律明是非,在佛法上的天资悟性极高,年纪轻轻就已在当地颇有望,主持无量对他抱有厚望,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于是教他时更用心,更严格。
他在寺里修行和下山除害这两生活中渐渐长大,和能力一起变好的,还有他的容貌,不过他刻意冷着脸色,端正架子,一言一行皆是法度,倒是令人安心信服起来。
不少人开始称呼他圣僧。
后山的狐狸却是那只狐狸。
又是一年冬,勿离在没忍住,靠着一样追寻气息的法宝远远跟着悟尘下山,她东躲西藏,生怕他发现又毫不留情地赶回去,结果最后还是被他发现。
瓢泼大雨中,破庙里横七倒八地歪着几根梁,里面经历过一场恶战,勿离小心翼翼探着脑袋往里看的时候,悟尘正念着佛号收那只四处作怪的妖,手里尚往下滴着血迹。
悟尘惊觉有人,以为是那妖的同伙,那一眼望过去时,眼里浮冰似的冷一下就把小狐狸看懵。
他在她记忆中,总是温暖的。
那眼神,她从未在他身上看过。
她垂丧气地走出来,以为挨一顿骂,谁知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又细细看过她眉眼,见她身上虽然狼狈,但都是从山林中蹿出来的落魄,并没有受什么欺负。
“怕不怕?”
勿离摇头,仍记得蔫蔫气地讨好他:“我知道的,你们只杀做坏事的妖。”
跟都跟来了,再她赶回去,这一路穷山恶水的,悟尘想来想去,在不放心,就她带在身边。
他后来才想到,这个决定多么的正确,至少他们之间还有段回忆可追,因为机灵活泼的她枯燥的日子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人间热闹非凡,远比小小的寒山寺热闹。她仗着他在,毫不顾忌,一有时间就拉着他上街,要这个要那个,有时候明知过分,看他隐隐忍耐的模样,并不吭声,只用狭长双眼看着他。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早长祸国殃民的倾城颜色,狐狸天生媚色,她再用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使过来,软着嗓音撒娇,周围人看悟尘时便用上一难以言喻的揶揄与打量的神色 。
或许是出来时间久,人们的眼光下,她开始明白知道自己是个美人,又正是这个年纪,常常捧着脸托着腮美滋滋欣赏自己的容貌。时不时非得凑在悟尘面前,问他自己漂不漂亮,见他不回答,总是赌气拿袖子拂过他的脸颊,她喜欢看他隐忍的模样。
悟尘被烦得不行就会面无神情,回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出家人没有美丑之分。”
其实他常常一睁眼,便能看她的长长的睫毛,笔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都是盛名美貌。可惜她不懂得利用己的诸般优势,时常胡乱故作姿态地乱用一通。
可即使如此,哪怕悟尘遁入空门,不通□□,不以美丑辨人,不得不承认,她是极好看的。她的美和媚不仅在表面,是水一样的透进骨子里的,很难不她吸引。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勿离尝到了人间的美好,常常跟在他屁股后面不走。或许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并不怕他哄孩子一样的威胁放在心上,又或者是她太喜欢外面那样热闹的,可以和他游山玩水,吵吵闹闹的日子。
时间一长,勿离的少女心思,情窦初开,爱慕的对象是他,只可能是他。
可一个狐妖和圣僧不可能有结果,只怕心里比谁都清楚。
直到藏无可藏之时,她忍不住心慌,哽咽着,用手拉住他的衣袖,拜托道:“我知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会忍住,不会打搅到你的,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吧,好不好?”
她哭得双眼红肿,泪水在姣好的脸颊不停地滑落,不断地保证,企图打动他。
悟尘一次次那样冷着她,话说得决然又果断:“回去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说罢拂袖,甩开她的手,见她的手陡然落到地上也不做反应。
“勿离,你定是年纪小不懂事,不懂情爱,我不如你想象中的好,你,好自为之吧。”
之后,他果说做到,极少在她面前露面。事实证明,以他当时的修为,要想躲着她,根本不是她那点拿不出手的妖术可以追得上的。
很快,寒山寺上下迎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汇觉圣地一位长老看上,破例纳入北荒,不日就要上佛洲继续深修。
入北荒,人都说那是何其荣耀的一件事。
深夜,一只雪白的狐狸顺着窗子爬进来,在他房里化披散发丝的女子,她蜷着膝,像是知道他不想搭理她,连话都说得小心翼翼,似下定了决心,吞吞吐吐又坚定道:“我不喜欢你了。”
“悟尘,你听见了吗?我不喜欢你了。”见他闭着眼不给她回应,她像往常一样拉住他的衣角摇晃。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悟尘听到她的哭腔,终究做不无动于衷,他面无神情地坐起身,面向她,问:“真的不喜欢了?”
“不喜欢了,不喜欢了。”她见他终于肯说话,点头称是,双眼神采奕奕,带着点忐忑问:“我听他们说,你要入圣地,那我、我日后变厉害,可以去找你吗?”
悟尘忍不住扯下唇,道:“变厉害再说。”
她却像是得什么保证似的,抿着唇笑起来,语气又轻又软:“你答应我啊,你答应的啊,不许食言,不许不理我。”
那夜最后,她得他的回答,欢天喜地地化作原形跑入山野。
那个时候,他想不到,那竟是最后一面。
就在他进圣地的前几天,猛地心中一空,他当时正在念经入定,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差点拿不住手里的佛珠。
从他成年起少有那样不沉稳的时候,可那日他奔向后山时,步子踉踉跄跄,跌跌撞撞,手和脚都是软的。
那样多的血,从她狐狸心窝里流出来,她仅撑着最后一气,像是在等他来。
双手向上展示掌中之物,气若游丝的说:“你看,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