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会有人说红颜祸水,譬如妲己祸国。也有的时候,君王不早朝的原因就是后宫有佳丽。可是祸国的真的是红颜吗?像把持朝政的,自然不必加家评判,只是手中没有权势的美人,谈何祸国呢?美人一没有干预朝政,二没有谋害忠良,三没有加害天子,美是好的事情,因为美,被天子占有,怎么最终的结果反倒要美来承担呢?
现下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后主。宇文成都一进宫门就直奔后宫去了,后主政事荒废,想来也不在主殿,不过一攻进去,就没有看见人影。就这么大的地方,还能长出翅膀来飞了不成。现有的士兵分成了二十几组,一宫一殿地搜。晋王和秦王坐在人家的花园里看热闹。陈后主的皇宫,怎一句绮丽了得,美人如画,倒是一朵一朵开在眼前。刚刚经过风雨的花儿,一个个的更加楚楚可怜,惹人垂爱,别有风情。
晋王看得挺高兴,不过这个时候得冷静,就算喜欢,也要表现出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坐了有一个多时辰,晋王坐得腿麻,起来活动活动,似乎是哪里搜出了动静。偏巧不巧,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成思。
在一口枯了的井里,下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秦王问:“人是在下面吗?”宇文成思谨慎地回话:“下面定然是有人的,跳下去的时候衣裳扯坏了,看料子,像是陈后主。不过下面的人不敢说话,任凭我们怎么喊也不答应。所以暂时还不能确定。”
秦王道:“既然如此,就派人下去拿人吧,上来就知道了。这都没有拿住呢,倒是先着急往上报,要是不是,本王看你怎么交代。”宇文成思心里叫苦,分明是他们自己要来看的。晋王拍拍成思的肩膀:“没事,只是几个俘虏而已,即便不是陈后主,于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想法子拿人吧。”
秦王立即乖巧地说:“也是本王心急了,王兄且先等等吧,说不准哪里又搜到了。”晋王不再理会成思,又和秦王转悠去了。宇文成思看着黑漆漆的井,是有两分惊奇。秦王瞄着那个位子,晋王原来也是知道的,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秦王打的无非就是借刀杀人的主意,既然秦王觉得晋王像傻子,晋王也是装傻给他看,指不定最后谁傻呢。左右,人是一定要杀的,只是肯不肯给别人借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宇文成思的声音轻轻脆脆的,像一颗小石子抛了很高很高,都冲破天际了,还在往上,“下面的,你们要是再不应声,我可就把这口井给填了。”依然没有人应。不过宇文成思知道下面有人,她耳力极好,分明有低低的啜泣声的,只是似乎被人捂住了口,所以不明晰。宇文成思找过一把铁锹来,真的往下丢土。若是真的陈后主,宇文成思自然拿不了这人是生是死的主意,所以下面的人并不怕,谁知她真的敢。
宇文成思平时不是干活的人,铁锹一开始用得不大顺手,所以土丢得慢,后来慢慢就知道怎么用了,便加快了速度。下面终于出来声音:“别弄了,我们上来。”宇文成思命人找了绳子来,将下面的人尽数拉上来。小小的一口井里面,竟然能塞得下五个人。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人,一个体格瘦小的小侍卫,三个花一样的美人。明黄的龙袍上面尽数是泥泞和污渍,头发早已经乱了,冠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看样子是了。真是令人慨叹,一日之前还是执掌一方的帝王,如今就成了这副模样,真是造化弄人啊!
宇文成思差人去报两位亲王,一面打量着三位美人。美人不只是美人,美人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其中一个特别好看。养在宫里的美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五官身段都是上佳,一个个的皮肤像羊脂一般,眼睛是一泓秋水,眉毛是黛色峰峦。真真是美。不过中间的那个,不单单是好看了。她低着头,分明已是阶下囚,这番神态,却好似含着羞,眼波流转,眉目含情,尤其是眼中蒙起了一团轻雾的时候,好似将江南的旖旎缱绻都化开在了眸色中,瞳孔又将这温柔吞没,余下了浅浅淡淡的波纹,温柔但不娇弱,风流但不风骚。身上很狼狈,倒越发显得风姿绰约,清丽娇柔。这样的美人在宫里,难怪君王不早朝。
相比之下,晋王虽然好色,不过比宇文成思能把持得住多了。不仅仅是晋王和秦王来了,这样大的事情,连起先派出去的几位宿将也合兵金陵,这一时全赶过来了。宇文成思知道这样的时候自己没有资格说话,便很知趣地退到了一旁。唐国公李渊仗剑在手,说红颜祸水,这几个美人要是回去被献给了皇帝,又要祸乱大隋的天下,太常卿高熲拉着不让,说是美人何辜,既然觉得红颜祸国,出去放了就行,不必非要置人于死地。
晋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种场合,不是脸上表情丰富的时候,这点自制力还是要有的。秦王盯着美人发呆,再仔细一瞧,秦王不是盯着美人发呆,是盯着美人旁边的假山发呆。他根本就没有看,也根本就没有听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在争吵些什么,似乎毫不在意,仿佛已经入定。
晋王好生劝着:“几位都是肱股之臣,就这么几个女人,不值当一吵。不如先带回去,见了父皇再做定夺。”李渊瞪着眼睛道:“殿下糊涂啊!正是因为妖女祸国,才要在见到陛下之前杀之,等带回去可就来不及了。”
高熲呛了李渊一句:“唐国公对陛下也太没有信心了,难道在唐国公心里,陛下是一个耽于美色,不问朝政的昏君吗?”晋王立即说和:“唐国公自然不是这么想的,唐国公的忠心,父皇和本王都是清楚的,这件事情,还是回去以后再处理吧。”李渊没有说话,只是一旁的偏将突然冲上来,几刀就结果了三位美人。
晋王没有注意到这个偏将,宇文成都和成思站得太远,够不着,便是眼睁睁地看着美人血溅当场。莫说是晋王了,连宇文成思都觉得心里一阵痛,当真是可惜。高熲几乎都要跳起来了,晋王立即拦住,笑道:“好了,杀了就杀了,不过几个美人而已,大人府上的美人想必比这几个还要出挑呢,既然是红颜祸水,杀了也是好事。”
晋王只是拦住,也没有真的想要高熲平息怒气,话说得敷衍。既然一个亲王拦着,高熲不好下晋王的面子,不再发作,气鼓鼓地拂袖离去。潘爽将陈后主带下去,晋王也不想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