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二月底春天都快到来的时候,杭州倒是痛痛快快地下了一场雪。诗经宇文成思从小就读,也没觉得多么有趣,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下来,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有几分体味了。宇文成思倚着门向外看,室内的炉火熊熊燃烧,“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宇文成思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何依依从另一侧进来,恭恭敬敬地说:“长安来消息了。”宇文成思一面指着火炉示意何依依过去烤烤火暖和一下,一面问:“有什么需要我立即知道的吗?”何依依先回了宇文成思的话:“长安说,请姑娘四月中旬之前务必回长安。”
宇文成思“嗯”了一声:“来信有说是什么事情吗?”“没有。”回想起之前宇文成都说的最多一年便要调宇文成思回去,宇文成思大概明白了,恐怕是长安有了可乘之机,有要用到她的时候了。
宇文成思看着何依依,一揖到底:“那我今日便将南境托付给你了。”何依依还礼:“定不负卿。”
天下往来熙熙,为名为利。不过总有些人,不为名,不为利,不为权,不为势,不为财。图的是什么?宇文成思没有想明白,不过宇文成思明白的是,她要努一把力,争一口气,做成此事。就仿佛是夫子问她,为何读书,读书何用。宇文成思不知道,不过她知道,读书可以立身可以明志,至于如何立身如何明志,读了之后自然就知道了。故而成思以为,当读书。
三月下旬的时候,宇文成思回到了长安。此时的风还有几分凉意,柳枝爆青,花团锦簇,官道上的石阶惹绿,莺歌燕舞,蜂蝶相涌,时隔两年,宇文成思终于又回了长安。
宇文成思目力过人,远远的就看见了宇文成都站在一辆青色的小轿旁等着,忍不住催动马匹,走得更快些。又是半年未见,宇文成都身长玉立,润玉丰神,尤胜从前。宇文成思一下马立即扑进了宇文成都的怀里。
宇文成都咳了两声,轿子的帘子被揭开,里面坐着的正是宇文化及。宇文成思赶紧放开哥哥,躬身行礼:“成思不曾尽孝于父亲膝下,心中愧疚,敢问父亲安。”宇文化及和蔼地笑:“安。你在外面许久,想来也是想家。我让人给你备了席面,都是你爱吃的菜色,回来了就好,我们回家。”
宇文成思对高达道:“成思已经回长安了,烦劳高达将军替你的主子通报一声吧。”高达有点尴尬,“小将军......”林峰打圆场道:“好了,小将军刚刚回来,让她休息一下吧,只是要烦劳你通报给殿下。”宇文成都见成思不问林峰去处,也知道她心中存疑,道:“林峰也跟来宇文府做客吧,当是接风洗尘了。”
宇文成思立即感激地看了哥哥一眼,男女有别,这话她说不合适,宇文成都说就自然多了。
宇文成思又上马,跟在其父的轿子后面。宇文成都问:“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一回来就成心膈应高达。”宇文成思笑嘻嘻地说:“没事儿,纯粹地看他不顺眼。”
“我还不了解你?回了长安想起来高达的主子是殿下,心里不爽快了?”宇文成思闷闷地点头:“我也能理解当时情况之下,我才出师,他不放心我也是有的。只是他将心腹放在我身边,心里不舒服。”宇文成都揶揄笑:“你还真的睚眦必报,我以后要小心点,万一哪天我真的不小心得罪了你,你也这么处处针对我。”
宇文成思无奈地耸耸肩:“你以为我不想啊,我倒是想针对你,哪次不是被你一脚给踹趴下。”
“胡说八道!我哪有那么粗鲁?”
宇文成思心里的不舒坦到底还是被回家的喜悦压下去了,又嘻嘻哈哈地同宇文成都拌起嘴来。成思性子跳脱,口才又好,每次斗嘴宇文成都都是在觉得成思无理取闹,偏偏她都能给圆回来。闹归闹,宇文成思在的时候,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哪怕她只是同自己斗斗嘴,宇文成都都觉得莫名地心安。
从小到大,一直以来宇文成都都是妹妹的依仗,都是他在照顾成思。知道宇文成思真的留在了南境,宇文成都才蓦然发现,他才是最需要成思的那个人。成思也是他的依仗。
一家人在一起用了中饭,令宇文成思有点不爽的是,司马氏也在饭桌上,既是正宴,一个妾也坐在饭桌上实在是于礼不合,不过宇文化及一向如此,俨然司马氏已经是宇文氏的女主人了。不爽归不爽,总归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宇文成思只有在与宇文成都相处的时候才会不长脑子,多年小心翼翼地在司马氏手里讨生活,又在南境历练了一年多,性子渐渐沉稳下来,断不会沉不住气。
用完了饭,宇文成都道:“很久没有见思儿舞剑了,不知道思儿有没有进步,不如我们再打一架。”这样的事情,原来经常干,宇文成都的力量与速度,招式与耐力都是上佳,但成思耐力与力量都不好,所以在宇文成都这样练硬功夫的人跟前极其容易吃亏,能撑过半个时辰就算发挥得好。不过宇文成思也是倾注了许多时间和精力下去的,相比于成都,成思的招式更加轻巧容易变通,速度也与之不相伯仲,所以每每在一起练剑,于二人都是大有裨益。
宇文成思正是吃饱了没事干,便欣然答应。拔剑就向前刺去,宇文成思舞剑一向招式精妙华丽,令人叹为观止,招招杀机,步步生花,不过正经打架的时候就没有这些花架子了。两个人打架是一样的风格,果决凌厉。
宇文成思的剑划破长空,接着向前的力量打了个弯,向宇文成都的腹部勾去,宇文成都不用躲闪,直接格挡,“铛”一声逼退了成思的剑意。宇文成思等得就是这个,她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借力打力,方向却变成了宇文成都的胸口。
宇文成思的瞳孔急剧地收缩,她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不过每每遇到哥哥,这份自信就会裂成碎片。她不怕伤到兄长,主要是也伤不到,哪怕真的失手,在剑刃接触到来人的一瞬间她也有自信能立即停下剑,保证来人不受伤害。
宇文成思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她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去认认真真地磨一把剑,这招若败,她已经没有后手了。这个年纪的人心里总会有几分的骄傲的,宇文成思愿意用一年半的时间来做一件事,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意难平的。会不会有一天,她也能打赢她的哥哥?宇文成思最好的年华便是而今了,如果她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