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了,又是新的一天了。
宇文化及本来以为成都会问一些关于他母亲的事情的,不过没有。没有就意味着他的心中已经疑虑深种,对于他们这样亲近的人,越是疑心,就越不会问。宇文化及倏忽就想起来那个活得像太阳一样的女子,当初她决然而去,不知如今可还好吗?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接着做生意,有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去西域看不同的景致。
宇文化及笑,不重要了。
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皇帝才将整个朝野全然掌控牢固。东宫已经空了,皇帝所有的东西都挪进了皇宫,当皇帝看着曾经建造的地厅暗道销毁时的烟土之时,才恍然慨叹,那个时候终于过去了。他的一生,最最阴暗的时候已经过了。
皇帝很亲厚地拍拍宇文成都的肩膀:“晚上陪朕去办点事,带上足数的人马。”宇文成都看了皇帝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人定,越王府。
越王府邸的美人,一定是最多的。轻歌曼舞的美人捧了西域的葡萄酒喂给越王饮下,实在是很妙。皇帝轻车简从,驾临越王府邸。宇文成都没有进去,因为皇帝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就是信号。
越王见皇帝驾临,忙不迭起来迎接。皇帝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坐着:“皇叔真是好兴致,看来朕今日是来对时间了。”越王倒真是坐下了,“西域的葡萄酒是最好的,臣本来想着自家的葡萄也能酿造,不过试了一试,诚然是不行,倒是糟蹋了好些葡萄,果然是因为西域的葡萄好。”皇帝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是了,西域那边每天日照得时间长一些,葡萄更甜,所以酿造出来是酒也更好。”
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越王闲聊着,酒醉了三分,皇帝带了两分的醉意道:“王叔还没有见过朕舞剑吧,今日兴致来了,正好一舞。”越王尚且没有答话,皇帝就随意地抽出了旁边侍从的宝剑,自顾自地舞起了剑。
剑身轻盈,握在皇帝手中,似有雷霆万钧。府中也有舞姬跳剑舞,不过男子舞剑与女子终归不同,女子舞剑,更在于翩然起舞,男子舞剑,更重气势如虹。就连宇文成思这样英气十足的女子都不能免俗,虽然剑舞和寻常舞蹈不同,不过舞剑更多的时候胡里花哨。皇帝起舞,形韵不显而杀机毕露。他的舞就如同他的人一样,刚健沉稳,气息和力量都极其均匀,招式出其不意,动作翩然矫健,如同落英缤纷,行云流水无止无顿。
有杀机,皇帝是真的想杀人。
一曲毕的时候,皇帝的剑也到了尾声,利刃所指,正是越王。虽然刚开春的天尚且寒冷,不过出了一身的汗,宇文成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进来的,就站在宇文化及的身后,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皇帝掏出帕子来擦脸,而后说道:“王叔啊,朕有一件事情要讨教王叔。”
“皇上毕竟接手政务时日不长,难免生疏,陛下尽管问,老臣定然知无不言。”
皇帝笑,“倒不是为了政务,在政务的事情上,相国一向能干,军方也有成都看着。宇文将军少年英雄,朕中意得很。是前两日朕在读书的时候有一处不解,不过朕脸皮薄,不好意思去问太师太傅,所以想请教皇叔。”“陛下请讲。”
皇帝笑得更加和善:“刘备起兵。”越王的脸色发白,宇文成都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把自己比作那个悲催的汉献帝,皇帝倒真是不忌讳。因为先皇的皇位,来路不正,受到了当时北周文坛的抨击,在当时各位名家大儒的渲染下,大家一致地认为:刘备只是一个汉室宗亲,甚至连这一点都有待考证,混得不怎么样,到了在大街上卖草鞋的地步,却自称是汉室后裔,要征讨曹操,不过是厚着脸皮借这样的名,行的还是窃国之实而已。
皇帝如此说,便是要将自己比作那个悲催的汉献帝,越王杨素是宗亲,如今辅政,恐怕是要走刘备的路,借以辅政之名,实则窃国。
越王着急忙慌地出来跪在地上:“臣绝无此心啊!”皇帝又笑:“不过是朕与皇叔喝了些酒,在这里议论史实,怎么好端端地就跪下了呢?”宇文化及冷笑道:“是啊,臣以为,若是曹操当年青梅煮酒的时候就杀了刘备,又怎么会有后头那一摊子事儿呢?”越王惊向几案上的西域葡萄酒,此情此景,与当年何其相似啊。
越王从腰间哆哆嗦嗦地拿出一块兵符来:“陛下,臣将兵符和官印都还给陛下,求陛下放臣回老家耕种去吧。”皇帝一手拿过兵符,一手将越王扶起来:“皇叔,你要是想回去就直说好了,绕这么大个弯子,跪下又起来的,多麻烦啊。”皇帝拉着越王的手坐下:“这又不是什么麻烦事情,要不皇叔赶明儿写个折子,朕给批了,再给皇叔挑一块好地方养老。”
越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皇帝又道:“皇叔啊,还有一件事情,当初父皇去时,曾经留下了密诏,不过密诏并不在杨玉儿跟前,也不在我那个无能的哥哥跟前,宇文成都说他没看见,听说当日皇叔在西华门,所以朕来问问,皇叔可有看见?”
越王干笑了两声:“自然是没有的。”虽则这么说,不过皇帝显然没有仔细听,也没有全信,“皇叔,朕不太明白,皇叔留这个东西做什么呢?”“臣确实没有......”皇帝并没有给越王留太多说话的空间,“皇叔,以朕的想法来呢,朕已经是皇帝了,先皇也没有留下其他子嗣,若是朕失德或是死于什么意外的话,不过朕还有三个儿子,还有一个是嫡子,那皇叔得先料理了朕的两个儿子,皇位的继承才要挑宗室来担当,靠山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那以后皇位可不就是皇叔的了。”
越王汗颜:“臣真的没有啊。”皇帝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越王,声音轻柔缓慢,循循利诱:“皇叔,你告诉朕,密诏你放在哪里了?”越王将头叩得作响:“臣诚然不知道密诏的事情啊。真的不知道啊!”在皇帝的意料之中,若是说出来了,不就相当于承认了私藏密诏吗?司马昭之心,昭然可见啊。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宇文成都一眼:“成都,你去找找吧。”宇文化及自告奋勇地也带人去了,整个厅堂里,就剩下了皇帝和越王两个人。皇帝低头看着越王,出剑。越王也曾经是一员宿将,不过因为一直在朝廷,长久地没有经历战争,反应慢了,动作也迟钝了。在皇帝手下没有走过三招,已经躺在了血泊里。
宇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