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同哪一个相处,宇文成思都不能不赔着小心。
长久的沉默之后,绿芜缓缓开口:“成思,楚布他也是不得已,请你不要怨恨他。”“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好怨恨的。”宇文成思重伤是瞒不住的事情,她也没有打算瞒着。只要这件事情没有翻到明面上来,她没有明着输给楚布,她就已经知足了。
不料绿芜听了宇文成思的话,眉宇间却充斥着哀伤。宇文成思不知道她的哀伤从何而来,也不关心。“宇文将军,请你相信,楚布不是有意要伤害你,你们各为其主,拔剑相向是不得已的事情,如果九黎和大隋不再打仗,你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宇文成思笑:“他的确不想杀我,我看出来了,请公主见到楚将军之后,代我向他致谢,谢他甘冒风险,饶我性命。”
又是长久的沉默,成思一向很不喜欢这样的沉默,于是道:“公主方才对皇后说,有礼物送给我,我可是没有见到啊。”绿芜笑得有些尴尬。宇文成思又笑:“只是玩笑而已,公主不必放在心上。”本来也不认识,何故要送她礼物,自然只是开个玩笑。不过绿芜的眼睛清清亮亮:“将军,礼物已经备下了,不过不是现在,总有一天,你会看见的。”
穿过长长的甬道,宫门口,楚服和墨香套了马车来接宇文成思回去。也不知她们怎么来了,不过依着宇文成思目前的身体状况,倒是诚然不能骑马回去了。绿芜远远地看着,看见宇文成思上了马车才放心地回去。
本来与楚布一战伤得就重,宇文成思知道内脏恐怕受了极大的损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调养得过来,又同皇后与绿芜周旋了许久,早已是强弩之末,驾马的车夫得了令,马车格外稳当,宇文成思瘫在马车里喘气儿。墨香问:“要不要奴去请个郎中来瞧一瞧?”宇文成思点头:“你叫武军医来吧,还是去找林峰,叫他给我调过来,不要惊动了旁人。”“是。”
“五脏受损,内里亏虚。”
武军医拧着眉毛,脸都皱成了一团,“小将军很该仔细着些,切切不要仗着年轻就把自己身子不当回事儿。有这次没下次。卑职给小将军开一些内服的药,仔仔细细地调理着,看能不能将养过来吧。卑职才疏学浅,实在没什么把握,听说宫里的御医有些医术很不错,小将军不如去回禀了陛下,也请着一并看看。”
宇文成思浅浅地笑:“武大人言重了,他们里头,没有医术比得过武大人的。即便有那么一两个,我也是不信的。”
武军医叹:“小将军看得起我,我自然尽心尽力,实在是损伤太重,恐怕要落下病根的。肝气受损最多,以后恐怕冬日是最难过的了,小将军如今尚且畏寒,以后......卑职尽力而为。”宇文成思问:“除了这个,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病症?”“卑职说不好,小将军一直泡在毒药里面,体内累积了很多毒素,其实平日倒还好,也习惯了,只是身子过于亏空,恐怕压不住毒素,就会慢慢地侵袭全身了。”
“我知道了。”
楚服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武军医,进来陪着宇文成思用点清粥。宇文成思道:“楚服,你让人给悠娘说一声,一定要看好楚布,既然是冲着陛下来的,这样身手不凡的人留在长安,我心里实在不放心,让师爷代笔,给我写一封折子,请陛下这两日小心应对。”楚服看着宇文成思,只一瞬,无声地去办。
不一会儿,楚服马上就回来了。不过她离开时宇文成思的清粥剩下多少,此刻还剩下多少,不由得劝道:“姑娘,天塌下来还有陛下呢,您都这样了,不要再操劳了。”宇文成思的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虽则微笑,不过在雪白的脸上看起来,实在瘆得慌,“我也没有什么操劳的。”
“劳心才更伤神啊。”
宇文成思道:“这事儿不许告诉我哥哥。”“公子耳目众多,满天下都是他的探子,各处收集上来的消息也都先朝着他去,奴不说,公子就不知道了吗?”
“好像也是,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万一真的得手,以楚布的身手,只要长安大乱,他有本事逃出去不奇怪,可是此行长安,楚布手里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他怎么能保证绿芜公主也有活路呢?如果楚布真的是以刺杀陛下为目的,来长安的时候,为什么要带上绿芜?”
楚服干笑,不说话。
宇文成思自言自语:“这很奇怪,楚布是想绿芜活,还是想绿芜死?我本以为他们夫妻关系极好,如今似乎也不尽然。身为公主没有做使节的先例,既知道很冒险,更不该使她身处险地。楚布娶绿芜,究竟是为了做驸马,还是真的喜欢她?九黎并没有驸马不能纳妾的讲究,若真是太美之间没有感情,何苦花最好的十年做这样一场戏?”
“阿楚,派人去驿馆送信,我要见绿芜公主。”
楚服缓缓摇头:“姑娘,你见了,就能得到答案了吗?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九黎的家事,姑娘不属于那里,这件事情就和您没有关系。武大人说了,不能再这么操劳了。”
宇文成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的树,桂花浓郁香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张扬浓烈不收敛,宇文成思喜欢这样的味道,更喜欢这样的秉性。桂花开了,又是一个秋天了。
九月初的时候,楚布一行终于离开了长安。探子说,楚布诚然是一直在车队里面陪着绿芜公主的,宇文成思才慢慢放下心来。不过关于楚布和宇文成思的那场比试,流言却越来越多了。倒是不是流言,只是说宇文成思一败涂地,正窝在家里养伤。说得中肯,不过实在有损军心。成思是与宇文成都齐名的将领,宇文成都不在时,她就是军方的支柱脊梁。初始大多数士兵只是一笑了之,因为楚布曾经输给过宇文成思。但当时间越来越久,恐慌就会像瘟疫一样传播开来,甚至比瘟疫更迅疾。因为养伤的缘故,宇文成思诚然有半个月没有上朝了。
正是因为安静,所以流言纷纷,大家揣测多。宇文成思对自己心里很有数儿,九月渐渐凉了,她很不适宜在外面走动,上朝站班一站就是三两个时辰,如今根本就撑不下来。若是强撑着去了,再昏倒在当朝,那就是证实了外头的举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成思还没有出现在众人的目光里,甚至有传言说宇文成思已经死了的,只是怕军心乱了,所以秘不发丧。成思心急如焚,偏偏又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更着急,病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