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科举热热闹闹地开了。每个赶考的考生须得在一日之内写下四篇文章,题目分别是:《盐铁论》、《官民论》、《文武论》、《门第论》。前两篇不限内容,由考生根据题目随意发挥,后两篇则是规定了题目的。《文武论》是说因为虽然开放了科举,不过在军中还是没有这样的体制,这就导致许多人在军中戎马一生,到头来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而有些将领一开始只是因为门第的缘故才做了将军,后来虽然屡败屡战,寸功未建,一贬再贬,不过地位仍然在普通的士兵之上,这一篇要求考生详述对此事的看法。而《门第论》更加犀利,指明当朝皇帝并非是嫡长子,不过朝中任用的官员却大多出身世家,要求考生详述对于此种现象的看法。
《文武论》是宇文成思心血来潮,求着皇帝加进去这么一篇,皇帝也觉得这个议题有趣,只是加了一篇,而另外一篇《门第论》则是皇帝亲自加进去的。话说回来,除了皇帝本人之外,还有谁敢直指皇帝本人并不是嫡长子呢?
宇文成思忽而想起来,在南边的时候,她也曾经写过一篇盐铁之论,当时背不下来文章,这一篇盐铁之论也是费了好些功夫才写出来。便兴致冲冲地将自己和林峰的盐铁论仔细修改一番,都丢到一众考生中的卷子里面,看看能得到怎么样的评价。反正管评品文章的夫子也就只管品评文章,里面多出来文章他们也发现不了。
不过宇文成思之所以有这样好的心情胡折腾,主要原因是:宇文成都已经在塘报中告捷,最晚冬月中就会班师回朝了。
交上来的文章以品次评定,分别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上上的考生可以被直接留用,上中的考生入太学,经过一年的学习并且通过考察之后可以留用。用了整整十日,考生的文章才被分出等次,上复给皇帝。
初次被评为上上的考生共十七人,皇帝拿了他们的文章,仔细地研读。宇文成思也终于翻出来自己交上去的一篇盐铁论,她与林峰都地了中上。宇文成思素来不善文辞,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心里已经十分高兴,毕竟术业有专攻,她也不是干这个的。中庸之道,如此足矣。
宇文成思专门去翻了那个叫秦国栋的年轻人的评绩,上下。宇文成思笑,看起来有人要不高兴了。等着宇文成思向皇帝交了差事,悠哉悠哉地回府的时候,看见门口等着一个人。宇文成思先下了暖轿,仔细一瞧,正是秦国栋。
成思问:“想明白了?要跟着我了?”秦国栋摇头:“不是,我自恃文采,不觉得会落到上下,我想求你帮我看看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宇文成思歪着脑袋笑:“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就因为你求我?”“那就要看你的心情了,你自然是没情分帮着我,你若是肯帮我,那我自然高兴,来日定然报答,若是不肯也是应当,我退下就是。”
宇文成思笑起来:“有意思。”瞧着秦国栋衣裳尚且单薄,宇文成思心中有了计较:“没有盘缠了吧?”秦国栋倒是毫不避讳,抬起头来说:“是,我家境本来就一般,寄希望于此,便是用尽了所有的盘缠,精打细算也只够开销到成绩出来。”宇文成思笑对楚服吩咐:“阿楚,你带他在西苑安顿下来吧。”“是。”“西苑是一个楼子,你到里面挑一件喜欢的房间住下就好,正好最近天冷了,我准备搬去西暖阁住着,那里也便利。”
秦国栋稍稍犹疑:“你一个女子,叫我一个陌生男子住在自己家,不太好吧?”
宇文成思哈哈大笑:“是不太好,不过没有人管。我只是邀请你来我家住着,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自个儿不能动手,过两天叫个人过来和你打架,你要是赢了他,我就帮你。”“皇帝的宠臣做事情,都这么不讲道理吗?”
宇文成思的笑在脸上稍稍凝滞了一下,继而意味深长地笑:“我那天的话你是没有白听啊,而今长安的形势倒是知道一些。”楚服小心地开口:“姑娘,门口风大,不如进去再说。”宇文成思看了她一眼,一边引着秦国栋朝着文英堂去,一边道:“不如你跟我说说,最近一个月,你在长安都听到了什么风声?”
秦国栋淡淡地笑:“宇文将军这么尊贵,手眼通天,长安有什么动静还需要问我吗?”
“很不用。”宇文成思冷冷地说,“可我就是想听听你怎么看?”“如果我答得不好,是不是就出不了你这小将军府的门了?”宇文成思的眉眼舒展开,慵懒地道:“或者你可以挟持我。我打不过楚布是真,被他重伤也是真。”
秦国栋放声笑起来:“那我就更出不去了。”
宇文成思来了兴趣:“哦?为什么?我院子里的人投鼠忌器,不是应该放你走来保全我的性命吗?”秦国栋盯着宇文成思的眼睛说:“你既知道我打听了你,想必也知道,他们都说你是个疯子。”宇文成思不以为意:“是啊,这么说的人不少。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哪个朝代没有这么两个飞扬跋扈的宠臣?至于是屈原霍光还是反贼,就要看陛下怎么想了。”
“不过身为你这样的将领,疯了也好。”宇文成思沉下了脸色:“你都知道我是疯子,就不怕这个疯子一犯病杀人?”秦国栋饶有兴趣:“那你是因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戳破了你的心事吗?”
文英堂就在南门边上,几步路就到了,宇文成思进了文英堂,倚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问:“你戳破了我什么心事?我有什么心事好被你戳破的?”宇文成思的样子很慵懒,就像一只眯着眼睛打盹儿的狮子。“你这样的将领,最好的结局,难道不是战死沙场?”
宇文成思的脸色变了,“你这样的人,我应该交给哥哥去收拾。可惜你没有见过我哥哥的神勇,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说了刚才的话。我的哥哥,是最最骁勇睿智的将军。你要是见了他,一定会自惭形秽,觉得自己的心胸窄得像羊肠。”
秦国栋反唇相讥:“所以你平日常常这样自惭形秽吗?不着急,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拜见。”宇文成思愉悦地笑起来:“是啊,我敬慕他,又嫉妒他。”“你想把我变成第二个林峰吗?”宇文成思笑得妩媚柔情,像立秋的雨,多情婉转:“变成第二个林峰有什么不好吗?虽然他出身不太行,不过有我做倚仗,官运不错,如今也很得哥哥重用,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