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思一直认为,就算皇帝不能全信宇文氏,至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疑心。在皇帝夺嫡的路上,宇文氏出了极大的力,况且如今宇文氏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仍然保持着对皇帝的恭敬和尽心,皇帝疑心谁也不能疑心到宇文氏身上来。
可是楚布说:宇文成都比他更难。成思想不出来,哪里就比他更难了呢?宇文成都有她的辅佐,也有皇帝的信任。可是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宇文成思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回到了长安。今年是小年,二十九就是过年了,没有大年三十。不过好在回来得也算是及时,总算能和和美美地过一个好年。宇文成思回了小将军府,先叫人马上给宇文成都去报信儿,不过自己马上进宫求见皇帝,也好叫皇帝知道自己回来了。
和民间巷陌之中的情形不同,宫中依然森严,并没有张灯结彩,最多就是挂了几个没精打采的灯笼。
皇帝问:“伤好一些了吗?”宇文成思愣住,千里迢迢地回来,皇帝推掉了京兆府尹关于刑部尚书查察结果的回禀,才见了宇文成思一面,问的竟然是这个。成思低着头,恭敬地回:“谢陛下关怀,臣已经好多了。”皇帝轻叹:“你也不要怕,有些事情是朕和你哥哥之间的事情,不关你的事。”既然是皇帝和宇文成都之间的事情,怎么能不关成思的事儿?
宇文成思心中存疑,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再问。
“既说起这个了,朕还有一件事要问你的意思。前两天,朕收到了两份奏章,一份是你父亲上的,还是建议朕封你做妃子。”宇文成思心中一震。“另外一份是林峰上的,说钦慕你日久,想要聘你做妻子,求朕赐婚。朕想问问,你怎么看?”
宇文成思心里乱了,不过皇帝似乎并没有马上要得到答案的意思,宇文成思也就顺了顺思路,慢慢地想。林峰是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呢?宇文成思仔细地想,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样的眼神,她知道。是她的哥哥看杨玉儿那样滚烫的炽热的眼神,是杨玉儿看宇文成都那样含羞的眼神。林峰于她,只有敬慕,没有喜欢。
那么为什么会上这样一道折子呢?是因为父亲那一道折子的缘故吗?林峰的确不想让她做妃子,她自己也的确不想。被拘束在长安城已经是莫大的痛苦了,为什么要把这些痛苦再放大,还要把她拘束在皇宫里?如果说宇文氏需要一个媒介来表达宇文氏对皇帝的忠心,已经有宇文成莙了,何必再搭进去一个宇文成思?
宇文成思抬头,问:“陛下,是不是因为成莙在宫中并不受宠的缘故?”皇帝摇摇头:“朕不知道。此事不是朕提起的。”那么皇帝同她说起这件事,宇文化及不在场,宇文成都也不在场,究竟算是商量还是试探?宇文成思苦笑:“有什么不一样呢?”
皇帝也一愣,“你在说什么?”“臣的意思是说,既然都不是臣心中所愿,那么是谁有什么区别呢?臣愿听陛下所言,陛下以为臣入宫好,臣就入宫,陛下以为臣做林峰的妻子好,臣就做他的妻子。”“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宇文成思摇摇头:“臣没有放不下。臣以往读兰因絮果只觉得惋惜,不过现下却是明白了,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只是若是重新看,恐怕陛下和林峰,臣不知道是不是有絮果,只觉得尚且不是臣的兰因。”皇帝心中一半苦涩一半欢喜,苦涩的是终究没能走进她的心里,欢喜的是,她的心里仍然空着,没有装着别人。
宇文成思仰着头:“陛下,陛下为了江山稳固已经娶了很多不喜欢的女子,多臣一个少臣一个无所谓,很多事情臣不懂,若是陛下觉得臣进宫做了陛下的妃子是一件好事,臣愿意听陛下的。”皇帝皱着眉头:“不是的,你和她们不一样的。”
宇文成思苦笑:“朱贵儿和其他的女子也不一样吧?她是皇后娘娘献上的美人儿,可是皇后给陛下献了不止一个美人,陛下只宠爱她,连陈宣华也冷落了。朱贵儿没有让陛下忌惮的家世,所以陛下是不是宠爱她根本无关紧要。可是陛下还是宠爱她,臣想,陛下一定很喜欢她。臣知道陛下喜欢臣,或许就像喜欢朱贵儿一样喜欢臣。陛下给臣预备甜点,预备牛乳茶,其实都是一样的。可是臣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朱贵儿失宠了,被陛下贬到又远又偏的小宫殿里面去了。陛下,臣听说君王薄幸,臣想着,臣心里是不愿意也成了朱贵儿那样的女子。还在那样美好的年华,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可怜兮兮地等着君王的宠爱,为了多一句的问候争得头破血流,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怨妇。臣虽然没有才能,可是臣可以替陛下守卫疆土,可以替陛下办一些杂七杂八的差事,臣不愿意把自己变成那样可怜的女人。臣斗胆,敢问陛下,陛下对臣和对朱贵儿的喜欢,又有什么不同呢?”
皇帝的脸色阴沉:“朱贵儿的事情,你应该去问宇文成都。”
宇文成思仔细想了想,跪下道:“臣大概猜得出来,看来是哥哥和父亲有分歧了,哥哥不便直接上书言明,就是要告诉臣,君王薄幸,叫臣谨慎。”
皇帝怒极反笑:“你就不怕朕治宇文成都的罪吗?”
宇文成思不怕他:“陛下要罚哥哥,臣当然无话可说。就算是哥哥处心积虑吧,可是今日哥哥能挑拨得了陛下和朱贵儿,朝堂后宫有多少张嘴,宇文氏又树大招风,臣实在不敢想,以后他们自然也能挑拨陛下和臣。陛下若是信哥哥,自然不会怎么样,可是九黎的事情哥哥始终也没有给陛下一个交代,陛下不也开始疑心了吗?既然疑心已经有了,臣觉得倒不如把话说开了。说到底,陛下是君主,臣有愧在先,也不敢奢望君主全心的信重。事已至此,臣无话可说。”
皇帝冷冷地看着宇文成思,宇文成思叩首,道:“如果陛下一定要臣侍奉左右,臣不敢抗旨。”
皇帝冷道:“你都知道,还是毫不领情?”宇文成思只是重重磕头,不说话。“宇文成都就是这样笃定朕一定不敢拿他怎么样?还是笃定朕一定要信他?”
“哥哥绝无此意。现如今,如何做在陛下手中,哥哥和臣,不论陛下想如何,都会顺服陛下。至于九黎的事情,楚布已经被九黎的国主疑心,他是要远走天涯了。就算是九黎和大隋再战,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哥哥让臣去九黎捞楚布出来,是出于私交。就是当初臣被困在京兆府的时候,钱也是楚布给哥哥的。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