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思问皇帝:“陛下是否要请兄长来作陪?”皇帝摇摇头:“他这几天有的忙了。别去打搅他。”宇文成思笑:“陛下尚有心思巡幸,却把兄长当苦力。”皇帝理直气壮地说:“朕也是十几天都没喘口气儿了,况且这么大个帝国,他不管谁管。”
成思好笑地摇摇头:“是。”
皇帝叹了一口气:“天字号第一大案啊。”
宇文成思道:“臣这段时间搬到京兆府去,方便讨论案情,也省了路上的功夫。”
皇帝摇摇头:“不可。你不是京兆府的人,你只是协助他们察查。”“明白了。”
“最近睡不好,你给我弄点安神的药吧。”
宇文成思问:“陛下可否让臣把把脉?”
皇帝颔首表示同意,宇文成思先搭了帕子才开始把脉。脉象很虚浮,的确是心神不宁,一点不像是许多位御医精心调养出来的身体,肝火旺,肾气亏损,很像是惊惧过度引发的病症。宇文成思心里发苦,面上却笑着:“陛下不必忧心,不要紧的,只是最近太辛苦了,故而有些损耗。我看倒用不着正经开药,苦得使人发愁,臣拟两个药膳找个好厨子做着吃就罢了。”
“多谢你了。”
宇文成思问:“陛下会觉得血色珍珠和失踪的女子有关系吗?”皇帝道:“不好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总算有点线索,查下去不是坏事。良家女子失踪的影响越来越大,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带人直捣黑市。和胡人的争斗还有很多方式来弥补,但近在眼前的血案不应该袖手旁观。”
宇文成思眉头紧锁,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臣明白了。”
楚服在外面报:“将军,京兆府衙来人了。”宇文成思问:“什么事?”“来人是个姑娘,她找高大人,说案子有进展了。”
宇文成思看了皇帝一眼,皇帝道:“进来吧。”楚服又回道:“将军,膳食好了。”皇帝道:“就在这里用吧。”宇文成思补了一句:“让厨房的人在外头等着,你们几个上菜。”
皇帝笑着摇摇头:“你厨房里都敢用的人,必然是心腹之中的心腹,不必这么小心。”“天子的饮食岂能怠慢,他们就是盐放多了臣也得领个抄家的罪过啊。”宇文成思的语气已经俏皮起来,皇帝也就随着她开起了玩笑:“就冲着这话,哪怕真放多了朕也不敢说放多了。”
楚服领着京兆府衙的姑娘进来,那姑娘倒头便拜。皇帝叫她起身,又心情甚好,甚至给赐了个座儿。宇文成思问:“你只说是京兆府的人,拿了京兆府的公文便来,你是何人啊?查到了什么眉目?沿着什么线索查的?”
那姑娘刚坐下,闻言又赶紧站了起来:“卑职原是京兆府的女差,贱名苟月牙,卑职得到了一副黄金耳饰,已经证实了是失踪女子曹刘氏失踪之日所配之物。”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副耳饰,宇文成思赶忙接了过来,那是一对浑圆的金珠,“打磨工艺略显粗糙,手感也有点不对劲,估计应该只是镏金器物,金珠上有些血腥气,但并无血迹,应该是被人为清洗过。有可能是曹刘氏被杀之后歹人不舍得她的首饰,所以被杀之后拿了下来。但这一点有点可疑,如果是为了钱财而绑架良家女子,摘掉其贵重首饰应该是歹人要做的第一件事,怎么会留到最后杀人的时候才摘首饰,以至于首饰上留下了血腥气?除非歹人刚把人绑走就杀掉了。可是如果带走这些女人不是为了利用她们赚钱,他们为何要费那么大力气把人绑走?直接杀掉不是比绑个活人容易更多,风险也更低?”
皇帝道:“可查问清楚了?就是那个曹刘氏的东西吧?别是她家人贪图这点黄金撒了谎。”
苟月牙跪下回话:“绝不是。曹刘氏的丈夫无所作为又贪花好色,因此家中妾室颇多,花费不小,每每囊中羞涩,总是盯上这位曹刘氏的嫁妆,曹刘氏当无可当,曾经想要将这镏金珠当给当铺,但当铺嫌这金珠里头含金量太低,体积大火耗大,光是分离出来金就已经成本颇高,不愿意收,微臣是去挨个儿问了当铺的老板和伙计的,他们都证实这的确是曹刘氏的东西。”
宇文成思极是赞赏:“你瞧着这么年轻,行事真是周全,是个好苗子。多大了?”
苟月牙回道:“快十九了。”
宇文成思惊讶道:“可你还梳着未嫁少女的发饰。”话说出口宇文成思才觉察到不对的地方,她自己也是十九还没有出嫁,一转头,皇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苟月牙解释道:“因家中只有卑职一个,也无兄弟姊妹,恐出嫁之后无人尽孝于父母膝下,故而拖到了如今。”宇文成思忽而想起,高俊曾同她讲起过,如今京兆府能专武事的女子只有两个了,一个是家中独女,另一个身怀六甲。
“原来是你。”
苟月牙懵然抬头:“将军听说过卑职?”
宇文成思心中一凛,一把将苟月牙扯起来:“你怎么查到的?去哪里查到的?可曾遇到过什么危险?”苟月牙虽然低下了头,脸色却发白,她的目光只看到皇帝的足尖,本来想要辩解的话又咽了下去。
皇帝道:“先坐下吃点东西吧,成思你不要饿着朕,月牙也一起用点儿,小将军府的菜品听说很不错。”宇文成思看了皇帝一眼,苟月牙唯唯诺诺地坐下。宇文成思看着刚刚被楚服等人捧进来的二十四品菜肴,突然觉得自己画蛇添足,因为皇帝的食案中间,摆着一盘硕大的青鲢。
皇帝问:“这鱼是哪里来的?”“回陛下,是从府内月牙塘里捞起来的。”苟月牙一听到“月牙”两个字,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宇文成思见她吓着,又解释了一句:“园中有池塘形似新月,都叫它月牙塘。”宇文成思看着苟月牙发白的脸和惊疑不定的神情,叹了口气,“先用膳吧,陛下。”
皇帝慢慢吃完了饭,道:“朕想在这里睡一会儿,你找间屋子。”虽然查案子很重要,但皇帝虚羸的脉象告诉宇文成思,这会儿让皇帝睡个好觉也很重要。宇文成思道:“陛下要是不嫌弃的话,臣的闲云阁给陛下休憩之用吧。臣平日都是在东面的,正好内书房在北,臣就在边上的暖阁里头,陛下若有事吩咐也极便捷。”
宇文成思焚了点安眠的香,又备了一碗助眠的汤药,看着林默在周围布防妥当,才提着剑进了暖阁。
“